德里
印度是立體的

我走過頭了嗎?我能回頭嗎?要是火車開動了,我要先跳上火車再說,擠在印度人當中,他們會不會……要不然就此流落異鄉?



印度初體驗:驚恐
 
印度的火車長又長,一列火車掛了各式的車廂(臥舖、普通坐式、貨車、動物車 ……)約三十幾至四十節,我們包了兩節半的車廂,兩節掛在列車最後,另半節在前面與印度人共乘。當我們到達時,兩節車廂就脫離列車停留原地。

從新德里下飛機,午餐後,直奔舊德里火車站。火車已在等我們了,從火車頭快走六分鐘,才到我們車廂。因沒有時間等候,一夥人共擠上兩節車廂,經連繫印儀學苑同學們要在可停靠久一點的大站換車廂,幾站過後會有人引導我們換車廂。心想:換車廂沒什麼嘛,不就在隔壁!

下車後往前走,想到同修在後幫忙年長者,我應先把自己安頓妥,沒有等他,就自己先走。但我還是瞻前顧後的,想說做個中間橋樑,腳一直努力地在移動,突然一下子就看不到前面的人影!繼續走著,也不知過了幾個車廂,前後均不見同學身影。此時開始心慌了:「我走過頭了嗎?我能回頭嗎?要是火車開動了,我先跳上火車再說吧,擠在印度人當中,他們會不會……?要不然就此流落異鄉?才第一天耶,看看自己身上未穿制服,是不是菩薩馬上就懲罰我不守規矩?」妄想紛飛恐怖至極。念頭一轉,想到《心經》的「無有恐怖」,趕緊念「南無觀世音菩薩……」。約過了兩節車廂,終於聽到熟悉的「國語」(印度腔),有人喊我:「往這邊上車!」火車上有很多印度人,協調就緒後,雖躺下卻無法入眠。半夜裡驚見一彪形大漢,差點坐到我身上,我大喊 :「NO!」這才走人。在火車上,共度過18小時才到達格拉普爾(Gorakhpur)。

來印度的第七天那晚,與見瓚法師及麗花學長三人,因未趕上大巴士,三人共乘一輛三輪車,沒想到我還是停留在台北人的思維。三輪車一離開飯店,便進入一個黑暗世界,沒有月光、星星,沒有路燈,沒有人家燈火—一片漆黑,偶有汽車閃著大燈錯身而過,只聽到車夫邁力踩著三輪車的喘息聲。

好久好久,車夫才拿出一盞小小的手電筒,照著前輪地上,左右搖晃,一會就關起來了。這時,突然想到:車夫知道我們要去那裡嗎?白天,短短的路程不見荒涼與黑暗;此時,路好長、天好黑、又好冷,置身那裡都不知道!見瓚法師出聲了:「何種因緣,讓我們三人在此共乘這一輛三輪車?」打破了寂寥緊張的氣氛,三人偶有交談。許久才露出些燈光,終於到了菩提大塔。下車後,麗花學長才說剛剛既緊張又害怕。

這是在印度的第二個驚恐。讓我體驗到—未來—無知的可怕。發現,很多事並不是自己想的就是對的。平常聽聞佛法頭頭是道,「煩惱放下、心不隨境轉。」看似容易,但境界一到,無明生起,心早已被境轉了,當知要努力修學,方能遠離恐怖。

體證無常
 
我的工作除教學外,常背著相機尋找繪畫靈感與教材,十年來未曾失誤過。第三天在倫比尼的早上,行程才正式開始。我特別裝了一個8G大容量的記憶卡,想好好拍個夠。拍到一百多張時,不知怎麼,記憶卡被Format掉了!也許還有救回來的機會,我心想。為了安全起見,便不敢再繼續使用這張記憶卡,也擔心記憶卡容量不夠,不敢隨心所欲地拍。

那天午後,在前往迦毗羅衛城途中,由於路況不佳,車子突然彈跳過猛,我坐最後一排,頭撞到車頂再落下,頓時一片空白,頭部乍痛,像是當頭棒喝,好像有人告訴我:「明明不再畫畜生道眾生,還在瞄準這些題材!」而我手上的相機當時正對著窗外的景物,隨我上下撞到窗台,也卡住不動—原來鏡頭撞壞了,像戰士上戰場沒有了武器。(相機裡留的最後一張是五頭牛。)沒想到,無常這麼快就體驗到。接下來幾天,因為沒有相機,就用畫筆和畫本,畫下可回憶的剎那。這些最珍貴的記憶,在回到台北的第二天才發現:畫本不見了!

這趟旅程的一切歸零,無有所得。在這些無常當下,心裡卻很平靜地享受著佛法的滋潤—法喜充滿。
 
還好記憶猶新,趕快參考同修所拍的照片,重新再整理一次,(我所畫過與來不及畫的所有活動與景物。)只差當地小朋友的真跡無法彌補。也因此用「心」重遊了一次印度,沒有時間的緊迫和空間的限制,我踏過的每一寸土地及所有的活動,既清晰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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