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會:廿週年紀念
「廟堂」內最近「市井」處

《香光莊嚴》編輯政策是什麼呢?這份雜誌的主要讀者假設是誰? 它是深奧的、典雅的「廟堂」文學?還是通俗的、生活的「市井」文學? 也許是應該站在「廟堂」那一邊,而面向「市井」處,在最貼近「市井」的地方。



有一個小故事,記得在悟師父面前,在香光尼僧團的集會裡說了三次,一次在香光寺,兩次在印儀學苑,但是這次我把它寫出來,以後也就不用再說了。
 
大家都知道,長江有一個地方,名叫「采石磯」,采石磯本來也沒什麼特別,特別的是中國最偉大的詩人李白,在那地方墮水而死,從此那地方就聲名大噪,甚至變成一個觀光旅遊的名勝景點了。
 

紀遊詩的終結者

 
變成旅遊景點以後,各地遊客就聞風而至,特別是文人墨客讀書人,誰不想到這酒仙詩聖浪漫墮水的地方憑弔一番,唏噓一番?而且,「不有良詩,何伸雅懷?」於是,「采石磯」邊石頭上、樹木上、牆壁上到處留下,各種形形色色的詩文塗鴉,用現在的話來說,是污染環境到極點了,荒郊野外,天高皇帝遠,誰敢制止,誰能制止得了呢?
 
但是有一天,紀遊詩的終結者出現了,他也在采石磯上題詩一首,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寫紀遊詩了,神奇吧?這首威力強大的醒腦詩是:「李白詩名高千古,采石磯邊一坯土;來來往往一首詩,魯班門前弄大斧。」
 
夠刺激、夠醒腦的吧?不識字不讀書的人不會塗鴉紀念李白,只要略識之無的,看了這首詩,還有誰敢在李白的墮水處「班門弄斧」的嗎?真好。
 
《香光莊嚴》已經二十年了,編輯鐻師父來電要我以讀者身分寫篇文章,談談對《香光莊嚴》內容方向的意見和期望。對於佛教界,宗教界內容最嚴謹、編輯最精美、水準之高,無與倫比的《香光莊嚴》,要我來表示意見,不正是要我「班門弄斧」嗎?因此只好把這故事再說一遍。
 
話雖如此,但是我想這一定也是悟師父的意思,看我終日東批評、西挑剔,臧否時事,月旦人物,有意拿《香光莊嚴》來考驗測試我一番,說來也是師命難違,不敢不從了。
 

辦雜誌,給誰看?

 
濫竽新聞界數十年,辦報紙、辦雜誌、記者、編輯、採訪主任、總編輯,都做過了,連「專業」的「第二份報紙」如民生報都做過了。每次接到一個新的媒體時,第一個必須先了解、先考慮的問題是:「這份刊物、這些文章是要給誰看的?他們想看什麼內容?我們應該給他們些什麼內容?」
 
從辦報、辦雜誌的立場看,你的「編輯政策」是什麼?你想提供些什麼內容給你心目中的讀者?當年首創「第二份報」概念的民生報,就是假設:「你家可能已有一份聯合報或中國時報,但你可能還需要一份內容完全不一樣的第二份報。」於是我就作那「第二份報」,「聯合」、「中時」重視的新聞,我們不理,而我們大篇幅的、排山倒海地報導他們不夠重視的體育、影劇、文化、藝術、戶外、旅遊等,於是,民生報成功了,後來出現很多類似的報紙和專業刊物!


香光莊嚴》給誰看?

 
那麼,我們的《香光莊嚴》編輯政策是什麼呢?這份雜誌的主要讀者假設是誰?主要目標、功能應該是什麼呢?簡單的「二分法」一下,我們主要是給「香光尼僧團」的僧眾以及佛教界的同修們作為一種「課外讀物」和「佛學研究園地」及同修們的溝通交流聯誼園地?或者是以「弘化」為主,要給接觸「香光尼僧團」以及「香光尼僧團」接觸的信眾甚至廣大的社會看?
 
中國人最喜歡一廂情願的講「雅俗共賞」、「質量並重」,又能有陽春白雪的水準,又能像下里巴人般的「和之者眾」,如果能把這份刊物辦成國際一流的學術刊物,而又擁有《讀者文摘》一樣普遍的發行網,那該多好?可惜根本不可能!
 

顧懷祖的「三件事」!

 
多麼懷念創辦「醒吾商專」的顧懷祖先生在世時經常對學生和朋友們再三強調的「三件事」,他認為要求自己和要求學生的一樣,絕不是要求每個人「作聖賢」,因為「作聖賢」太難了,太高了,很多人都「仰之彌高」,望望然而去,即使口雖說說,也終將變成迂調而莫能為的空話和「口頭禪」。
 
他的要求非常簡單,「不害人」、「稍有良心」、「必要時夠朋友」!有誰能說:「這太難了,我做不到」嗎?他不要求你「日行一善」,每天去當義工,幫助別人,只要你做每件事情時都能想一想「不害人」就行了,會很難嗎?
 
「稍有良心」的意思是:做一切事憑「良心」想想,不要太過分,不要賺黑心錢,不要做損人利己的事。比如是生意人,都不賺錢,甚至賠本,「太」有良心,誰能做得下去?但是「稍」有良心的話,至少不騙人,不賣假貨,不貪暴利,薄利多銷,少賺多賣,一樣可以成功,不是也很好嗎?
 
「必要時夠朋友」。如果你「太」夠朋友了,就會養出一群好吃懶做的寄生蟲,害了朋友,並非朋友之道。但若你明知他是個認真、規矩的人,只因「一時」困難過不了關,就算打鍋賣鐵你也幫他一把,盡「朋友」之道,這就是「必要時」!
 
這三件事,都是卑之無甚高論,人人必能做到的事,但若人人都能「不害人」、「稍有良心」、「必要時夠朋友」,這個社會不就是個安祥和樂的太平世界了嗎?如果天天板起臉來要別人行「聖賢」之道,人有百百種,明明做不到,很多人就難免自暴自棄,「聖賢給別人去做,我們隨便混混好了!」
 
因此,一份刊物若以「弘化」為主而不是「內部學術刊物」,就應該從大處高處著眼,但從小處、卑之無甚高論處著手。至少要有一定比例的內容、篇幅是比較大眾化,讓更多人有參與感、願意接近,而不是「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的。
 

廟堂」文學或「市井」?

 
在學校讀「新聞文學」時,討論「新聞」算不算文學?應該算是什麼文學時,有道是「新聞文學」不是而且不應該是「廟堂文學」,它不是深奧的、典雅的、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凜然不敢侵犯的篇章,而是通俗的、生活的、人人看得懂、想知道、樂於接受、容易親近的。
 
古人說白居易的詩,有水井處就有人吟唱,因為它通俗易懂而又優美流暢,如果寫成句句有典、艱難深奧,非要老夫子老學究戴起老花眼鏡查康熙字典才能看懂的東西,恐怕就只有束之太廟、孔廟之高閣,在蜘蛛網下的灰塵中與蛀蟲為伍了,永遠到不了「有水井處」。
 
有水井處就會有人煙,但是交通方便、人來人往之處就能結「市」,故有「市井」二字形成一個組合的概念,那就是凡夫俗子、普羅大眾,日常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打滾處。那就是最真實的「人間」,最多芸芸眾生在等渡船處。
 
當幼稚園的老師,最好的是中學生而不是研究所博士班的學生,但更好的應該是小學生,因為他童心猶在,他懂得幼兒們怎麼想的、喜歡什麼,他們很容易共鳴,他們有太多共同的經驗,可以玩在一起,打成一片。
 
因此,從一個學新聞、做新聞的眼光來看,《香光莊嚴》這樣一份刊物,應該是一份大家都喜歡看、看得懂,可以不斷從中吸取許多佛陀的智慧、佛教的故事、知識,從一些大眾日常生活中的討論,顯現一個學佛者的角度的。
 
如果「廟堂」和「市井」之間可以劃一條線,《香光莊嚴》應該站在「廟堂」那一邊,而面向「市井」處,在最貼近「市井」的地方。在「廟堂」那一邊,表示比「市井」深一點,但又不太深,比「市井」典雅一點,但又不用太典雅,冠冕略有堂皇、比較起來有一點高度,而又不致於高不可攀,氣勢凌人,這樣才能把「市井」那邊的人拉近過來、「提升」起來、結合在一起!
 

貓脖子繫鈴鐺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即使這個方向是正確的,也未必很好做。就像童話故事中一些小老鼠在商量如何對付大兇貓一樣,有人建議在貓的脖子上繫個鈴鐺,貓一出現,鈴鐺會響,鼠哥鼠弟們就趕快四散逃命!辦法不錯,眾皆稱讚,問題是誰去做呢?怎麼做呢?等「高手」把結果做出來,大家才會說:「對了,就是這樣!」而在成功之前,就只有靠主事者的慧心巧手慢慢向前試探摸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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