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對話的特性】諸宗教的真正相遇
特性八:宗教對話具有整體性



從我所談論的內容中可以清楚地知道,宗教的相遇不僅僅是專家們的任務,而對話的實踐是一種宗教的方式,是一種宗教的活動。對話的實踐也適用於反思對話的理論,在當下人類諸多的關切已被過分專業化的現實下,這點特別需要強調。這同樣可分為三小節來論述:
(一)對話是一種整體性的活動;
(二)對話具有禮儀的性質;
(三)對話之劇承擔了宇宙性的角色。
 
對話是一種整體性的活動
沒有人是對話專家,因為每次對話都是獨一的,人不能在宗教的對話中專家化,現今它是屬於宗教的生活。對話是整個人——確切地說是「人」(Man' anthrôpos)——在從事對話。在真正的對話中,我們並不為意識型態或正統辯護,而是赤裸裸地、脆弱地站在那裡,沒有前提或隱藏的議程。「真正地愛鄰人」意味著(要求)認識鄰人,在與人們的相遇之中,我們表達自己最深沉的確信,並試圖充分地讓自己適應他人的世界觀,以便讓自己可以為他人所了解,從而避免唯我論。如果這挑戰太大或太過冒險,我們甚至會擔心或屈服這樣的對話——就如某些先知為他們自己的天職所驚嚇那般。
 
宗教對話不是一個議會,在那裡黨派紀律就是規則,各個成員為他們自己的政黨或黨派聯盟發聲。有時,其實更重要的事是,每件事都處於危機關頭。對話的舞臺就是生活,生活則充滿它自己的風險和驚奇,其餘所有的一切都是表演,心理學的或社會學的角色表演——如果不僅僅是職業的話。無論是誰,只要未準備好失去自己的生活,或在面對這些危險時畏縮不前,那麼,他就不應該進入對話的領域。
 
當然,對話之中並未預先排除某個思考,也未確立某項秩序或精選某個既定的對話主題。但是,堅持某個主題應該是雙方自願的。如果一方覺得不適合這樣做的話,那麼,對話的另一方很可能會放棄這個主題。更重要的是,儘管主題是非常具體的,但是,每個人都是作為一個完整的人來參與對話的。
 
常常有人起始於純粹的學者對話,又終止於政治或人身攻擊!但是,這些都是有益的,它證明了對話不能被人為地限定。對話的預備必須是實踐的和理論的,但也是個人的。對話可滲透入整個人。
 
對話具有禮儀的性質
現代西方去神聖化的語言並沒有為「對話」確立專名,如果我說對話應該是一種儀式或代表一種崇拜行動,我仍然必須解釋什麼是「儀式」或「崇拜」。(44) 但我更喜歡的是談論禮儀的行動,因為我充分地意識到「禮儀」(liturgy)一詞也需要解釋。確切地說,「禮儀」意指人民(leit-)的工作(ourgia),在那裡,此一工作受到聖靈的啟示。正是這一(禮儀)協作將「三界」(three worlds)[45] ——宇宙、人和神——聚合在一起。
 
宗教對話作為一種禮儀的行動,於是它展示為理論和實踐、個體和群體、政治和宗教、神和人的非二元性。對話不是一種新宗教,它是一種邀請每個人、每件事的禮儀,畢竟就如傳統的儀式,其目的在於轉化萬物而保持各方、各個參與者的身分。每一種禮儀都是一種轉化的過程,都是一種變容。
 
諸宗教如它們所願意的、以自己的方式參與一種禮儀,慶祝生命的奇蹟(或無論每個宗教是如何稱呼它)。每個宗教可能都相信自己代表了最高真理,並扮演著主要的角色。但是,每個宗教也準備去傾聽其他宗教,讓生命之劇本身沒有暴力或沒有詭詐地演出。對話中發生的某些事,任何一方都是無法控制的。因為有信心,對話忍受著風險,許多誹謗和懷疑會自行消滅。
 
我已經堅持了一些時候,讓每次對話都成為一種「聖事相通」(communicatio in sacris)。人類共同體如果沒有這種聖事相通,確實是不太可能的。(46)
 
對話之劇承擔了宇宙性的角色
諸宗教相遇究竟會發生什麼?它是否涉及我作為一個個體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相遇?或涉及那些印刷精美的不同宗教世界觀的書?或涉及對年輕人的一種時尚,還是涉及年長者的一場危機?諸宗教的相遇不僅僅只是如此,它遠遠地多過於這些。
 
知識論和本體論在近代的分離植根於所謂的「啟蒙運動」,它讓現代西方人難以理解諸宗教的相遇意味著某種事物,這種事物不只是觀念、體系或最多個體的相遇。儘管情況如此,在主體的所有格(在當代英語中是屬於弱發音的)的意義上來說,它還是諸宗教的相遇。諸宗教作為歷史的和宇宙的形式彼此相遇,此相遇在本質上即屬於宗教,每個宗教也都是一種相遇。從整體上來說,諸宗教在人類歷史和在宇宙中是強大的力量,諸宗教的相遇就如星系的相遇,它表現為一種類似占星術的事件。它觸及了世界史,這一相遇影響了世界的命運,否則就會有一場災難——星體或天體的碰幢!
 
如果我們認真地看待諸宗教,如它們在其全盛期如何看待自己那般;如果我們考慮每個宗教都帶有其相應的世界觀;如果我們不把自己的歷史神話視為唯一有效的神話,那麼,諸宗教的相遇也是我們時代的宇宙性行動。這是一個與我們自己合作——只有「共同工作」(co-operation)——才發生的事件,它是屬於我們世界的關鍵時刻,是屬於這一劫(kalpa)的命運,也屬於當代史的挑戰。
 
它並不是說某些聰明的個體已經發現,我們不能如以前那般地繼續下去;而是說,有些人已經揭示了某種已經寫在星體上的事物,已經感到新的、即將照耀的嶄新精神——發現人的成長需要諸如轉捩點,而宗教自己開啟或渴望走向這新的一步,而進入「實在」的深度和高度。
 
實際上,在這領域裡,已經有事物在發展,這事物屬於「實在」的動力,畢竟如果沒有宗教,我們就不可能理解人類的歷史和地球的生活史。一系列的挑戰已經出現在伊斯蘭世界、基督教世界和各個萬物有靈論傳統的世界!這不是任何一個的哈里發、教皇或酋長的工作,它是我們所稱的「宗教」的成就。
 
每一個文化都使用不同的言說方式。主要的是,並非要將某個宇宙論絕對化。我已經說過,諸宗教的相遇遠非這裡或那裡少量的談論,也不是這個或那個群體之間愈來愈讓人滿意的寬容。這對某些人來說是難以相信的,但是,我們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所占比率巨大。我們在此還需要引用科學中為現代「混沌」(chaos)理論所廣泛報導的「蝴蝶效應」(butterfly effect)的隱喻嗎?
 
(44) Le mystère du culte dans l’hindouisme et le Christianisme, Paris (Cerf) 1970 and Culto y secularización, Madrid (Marova) 1979.
 
[45] 潘尼卡將「三界」特指為諸神的世界、人類的世界和宇宙萬物的世界。參見潘尼卡著,思竹、王志成 譯,《文化裁軍》,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頁13-14。
 
(46) P. Puthanangady (ed.), SharingWorship. Communicatio in sacris , Bangalore ( CBCLC)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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