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未來:十字路口的僧伽
僧團面臨的挑戰

佛教的存續,很重要的關鍵,是僧伽的素質與能力, 僧伽素質與能力影響了佛法能否切實正確傳譯給社會大眾,提供大眾學習典範, 如何提昇僧伽素質?作者以斯里蘭卡佛教現象為例,講明十字路口的僧伽該往何方。



毫無疑問的,在今天的斯里蘭卡,佛教正處於十字路上,而且它的未來更充滿問號。它所面對的挑戰並不在於(信徒的)數目或(教團的)權力,而是在於它與這個時代的相關性。這不是說佛法或教理本身已脫節失效,無論歷史上戲劇性的時移世往,或人類文化的起跌浪潮,都絕不能埋沒四聖諦和八正道所蘊含的永恆信息。真正的問題不在教理,而是在那些有責任體現教理的人。
 
現時最為缺乏的,是以下三個詞語所包含的混合技巧:理解、投入、傳譯。理解:清楚知道如何運用教理,解決今日人類生活的現實問題,對治這個什麼都不確定的動盪社會和暴風世界。投入:願意實踐教理的本意,就算這樣做會違反一直以來已建立的傳統。傳譯:不要用同一模式說教,不要再用甜蜜安慰的語言或宗教式的搖籃曲,而是要切實和莊嚴地,去傳譯正法中歷久常新的原理,因為只有這些原理,才可以真正解決現今世界的獨特問題和爭議。
 
我們現處十字路口面對未來,前面有三個選擇。第一個選擇非常簡單,那就是讓佛教壞滅,同時接納這是不可避免,卻非常可惜的歷史轉變。第二個選擇就是痛心疾首地埋怨,將責任推到其他人身上—政府、僧侶,或某一圈子的少數人。第三個選擇就是問問自己如何力挽狂瀾。假如我們選擇第三條途徑,那麼一開始便要提醒自己:佛陀的教導,並不是存在一個獨立的理想世界;他的教化,其實存藏於千萬自許為佛教徒,而希望歸投三寶庇護的人。
 
這個說法非常明顯,甚至好像有些多餘。不過如果細心思量,便會發現這句話雖然明顯卻意義重大。因為它意味著,歸根究柢,真正要肩負佛法興衰責任的是我們自己—我們的見解觀念,對事物所採取的態度,乃至我們每一個佛子的行為操守,都能決定佛教的盛衰。只有當我們都認同這一點的時候,才會看見佛教興亡的責任並不落在國家部門或僧團,而是在自己的肩上。正如身體的健康,決定於體內細胞的狀況;佛教的力量有多大,就看我們,因為我們就是佛教這個有機體內活著的細胞。
 
 
 
我在這裡,只集中探討今天斯里蘭卡佛弟子中的一眾,那就是比丘僧。我要對僧團在未來所面臨的問題和前途,作出簡短的探討。這項事務非常重要,因為僧團的角色,帶動著佛教的命運。我們很清楚知道:如果僧團不學會應付眼前襲捲社會的巨浪,有一天它將被棄置一旁。
 
僧俗關係的改變
 
傳統佛教很明確地界定在家人與出家人的責任,而他們所堅守的崗位,則形成了佛教在人們心目中的基本面貌。僧侶的責任是要以研討、修習、弘法和持戒來支撐教理;在家信眾則在衣物、飲食、住宿和醫藥四方面供養僧人,作為支持。數百年來,僧俗二眾這種密切關係,讓佛教能安穩地持續下去。雖然佛教在斯里蘭卡的歷史長流中有起有跌,有時甚至跌至連一個比較像樣的僧團都沒有,但在佛教興盛之時,出家、在家二眾的關係,就是佛教命脈所在。不過這種相輔相承的關係,基本上是建立在安定的農業社會,而且人人在社會崗位上很清楚,有著共同的宗教信仰和道德觀念。這就是從前跟現在最不相同的地方。全球一體的文化,在科技進步和市場經濟不斷的推進下,其影響已無孔不入,一路壓倒所有想制止它勢力的障礙。最後的結果,就是整個社會秩序被動搖,政經勢力的影響,從會議廳湧向最偏遠的農村和寺院。
 
這來勢洶湧的新潮流,不單止於對外在生活的節節勝利;它的影響,甚至已經穿透了生活中最私人的領域—我們的價值觀、世界觀,以及我們對個人身分的看法。對一般佛教徒來說,它所產生的後果,是方向的極度迷失。這種感覺,如同被困在一處陌生地帶,從前所熟悉的地標,在這裡都派不上用場。回望過去,我們只見到再難重現的安穩;再往前望,則只能看到一片茫然難料的未來。雖身處混沌中,佛法似乎仍可以為我們提供穩定的方向,在迫切的問題上和生活的高壓中,替我們找到答案。
 
面對「世界新秩序」
 
這正是我們的難題所在:如何帶出佛法的重要性?把「法」的理則,以深入淺出的語言傳播,讓佛法能為人們導航,使我們在這個後現代的世界中,能安然面對種種的困難。今天,佛教在這「世界的新秩序」裡所面對的最大挑戰,並非只是形式上的存在,而是在於幫助無數的男男女女,走出他們所墜入的思想和道德深淵,讓他們能夠找回真正應有的人生價值觀。此時此刻,僧團的角色最為重要,因為正是僧眾(當然也包括尼眾)最能給予這個「已然瘋狂的世界」一個可靠的皈依處。—讓人們在這個充斥著貪欲、衝突、和暴力的世界中,仍能憧憬一點點的清醒、無我與平和。可惜的是,我們在這方面卻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今日的僧團,似乎仍未作好準備,去面對這種挑戰。
 
僧伽養成教育的革新
 
我認為現在最急切需要的,並不是鞏固佛教的宗教地位,或推行政策來奠定佛教的「超然地位」。我們也不須多建佛像,或每天播放更多的祈福唱誦,表示出我們如何迫切希望有新血加盟僧團。真正需要的,是一些有智識、見地和敏銳觸角的僧尼,透過他們的生活、品格和行為,示範佛法在提昇精神力量和高尚情操的能力。要培育出這種素質的僧尼實在不容易,但總不能置之不理,由它自生自滅。其實目前最需要的,是整個僧伽訓練和教育體系的徹底革新,也就是必須勞動所有僧團長老從長計議。我們絕不能小看這項工作,老實講,在這個國家,還有什麼會比佛教的未來更為重要哩!
 
正如斯里蘭卡政府最近在國內推行的教育政制改革,僧團也有需要作出同等規模的徹底革新。只要將基督教道院裡的教育學科,跟佛教的相比一下,便不難發現兩者的截然不同。道院裡的牧師和修女不單只學習拉丁文、神學和經教,同時更兼修各種有助於他們在今日世界要扮演領導角色的現代常識,當中更包括有評論性的比較宗教科。反觀我們的佛教寺院學舍,只見年輕的寺僧(從不見有比丘尼!)被訓練成鄉間的教士,讓他們能負起保存近似十六世紀傳統宗教文化的任務。如果經過這樣訓練出來的寺僧要弘法,而聽法的人當中碰巧有天文物理學家、精神學家、電腦工程師,或是深究研讀的佛教學者,那就大為不妙了。在這種情況下,聽眾無聊地望向天花板,或彼此間無奈的微笑,是絕不為奇的。
 
以下我只陳說數項零星建議,因為有系統的計畫,需要由那些直接管理僧團和訓練僧尼的人制訂。我的建議也以比丘僧為主,因為我較熟悉他們的生活方式和修行訓練。但是,如果佛教要在現今這個男女已近乎平等的社會上受到尊重,尼眾的培訓,我認為也應該要作出相應的改變,一定要大幅度提升尼眾的地位和教育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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