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雨
風格



 

前些天,我帶了幾位同修到淨律寺,恭請上道下海律師作香光寺結夏安居依止阿闍黎,事後與淨律寺住持照因法師談了一席話。
 
照因法師出家前是一位建築企業家,現在捨下塵緣,做一位老修行,發願要護持青年比丘僧,所以興建淨律寺提供一處青年僧伽安心辦道的場所。我向他請教有關僧伽教育的問題,我問法師,培養僧青年,要從什麼地方開始?法師肯定地回答:「戒行莊嚴」。
 
回程途中,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出家人是如何「戒行莊嚴」呢?除了攝律儀戒中消極的不、不、不...外,還應涵養什麼呢?有句俚話:「人前看眼神,人後看走路」意思是說:別人了解我們,多是從你我舉手投足間去下判斷——是某某家庭、某某學校、某某團體教養出來的,所以一個人是否「戒行莊嚴」絕不是用嘴說的,也不是懂得一些戒相條文就可以,而是要從戒文的持守,活出自己來;威儀、舉止是我們給人直接感受的第一印象,而這正是別人認識你我的基本資料費,可以代表個人不同於別人的特殊形象和風格。
 
以諸位同修為例,未進山門前是一位社會青年,一旦出家,志向轉移,對世間追尋的重新定位,願力的秉持,已是代表佛教的僧伽,自然會重新思考相應於佛陀戒律的精神以及行者的心境、涵養與行止,藉此依於「法」的準則,慢慢修正調整,使自己的身、口、意三業能與佛法根本精神相契,經由不斷地自我塑造及洗鍊,方成為佛門真正的「法器」。
 
我讀佛學院時,院長白公老人曾講過一個故事——在他住的大陸叢林,有一個老禪和子,非常地精進,怎麼精進法呢?他一天難得說上半句話,但只要早晚殿的時間一到,每個上殿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已經昂然默默地站在自己的蒲團前,等待課誦。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到後來,人們每走過大殿都習慣式地向他的蒲團望去,而他堅毅的身影儼然浮現,這是一位禪和子的形象,無庸任何語言,而是透過具體微細的行動,來說明自己不退轉的道心,塑造個人的風格,同時也影響了周遭的人。一個人清楚自己的身份,就要刻意涵養其心地、志向,才能培養出預期的風格。
 
所以,風格不是標新立異,講究個人主義,不是趕新潮、求時髦,也不是你說要有風格就有風格,感人的風範是踐履出來的,是從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活出不平凡的堅毅來, 這位禪和子如此,祖師大德也是如此。我們讀中日佛教史時,對明末清初遠渡日本弘法的隱元禪師,印象一定最深刻,隱元和尚是福州黃糵山萬幅寺住持,明末清兵入關,到處兵荒馬亂,隱元和尚不得已率少數弟子,到濱海地區結茅避難。當時日本長崎興福寺逸然的法師,景仰和尚高蹈的德行,向德川幕府大將軍建議迎請和尚赴日弘法,將軍本來就對中國文化非常仰慕,於是派遣逸然法師到中國來迎請和尚。
 
經不起二人懇切熱忱的邀請,隱元和尚終於帶領二位弟子東渡日本,在興幅寺及崇福寺大聞法筵。
 
當時日本禪宗已衰微數百年,法壇缺乏巨匠,而各禪寺默守成規,僅作形式應付,未有深入潛修,於是隱元和尚率著弟子潛心進修,除法事外,不出寺門一步。數年下來,果然造就了許多禪門龍象。
 
大將軍深受和尚的德行感動,於是贈了一大塊山地與隱元和尚建寺弘法,即今日位於日本京都府宇治縣的黃糵宗大本山——萬福寺。寺院落成之後,隱元和尚便著手制定清規,一切制度皆沿中國黃糵山唐宋舊制,日本真正禪宗叢林得以再度重現!
 
直到現在日本黃糵宗後代子孫,仍然持守著老和尚手訂的黃糵清規——早晚課誦是站立著,法器、唱念、衣著皆是隱元和尚教示的樣子,唱念的內容和我們一樣,發音是漢音,而且每位僧眾都要學習中國字,乃至飲食——普茶料理、文具、器皿都是中國式的風格......。老和尚將大陸叢林的一切生活習慣,帶到了日本國土,而且這套文化,在他圓寂了三百多年後的今天,依然保存在萬福寺裡,成為寺裡每一位日本出家眾遵行的軌則。
 
當我在萬福寺見到這些景象時,一股激動油然而生,這些食、衣、住、行及所用的物品背後隱藏了多少語言,如果不是老和尚願力、心力、行力的啟發,在不同文化背景和生命流裏產生撞擊仍被延續下來,這些風格終將因歲月的侵蝕而消失;今天我們也不可能在異國的泥土裏景仰到老和尚的遺風!
 
所以「戒行莊嚴」呈現在哪裏?行者要學習什麼典型?需要大家時時從內心、從古德、現代人,一切周遭的事物中去挖掘,去思惟及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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