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道上
出家師父上學去

這篇是一位只有小學畢業的出家師父,多年之後再度拾起書本上學的甘苦談, 在法師畢業前夕,我們專程採訪這位好學求知的自恆法師, 訪談中,深感法師平實真誠的風貌,故將此篇內容整理,以饗大眾。



平實的過往

在某高中的停車場,每當黃昏就會出現一位背著書包的出家師父,三年如一日,風雨無阻。法師認真求學的堅毅精神,讓人由衷地感到敬佩。趁著上課前的短暫時間,誠懇平實的自恆法師,耐心地接受我的叨擾,面帶微笑而緩緩道出了這一路求學的過程。

「小時候,家境並不好,我與姊姊同時小學畢業,那時爸爸正好生了一場重病,無法工作。爸爸認為讓姐姐或我其中一個人升學,都不公平,便建議我們倆都去學個一技之長,以後有機會再讀夜校。因此,姊姊和我便去學裁縫。我十七歲時開始參加佛寺共修,二十歲就出家了。出家後,一心只想好好念佛,但沒想到出家人需要使用文字的頻率還是比一般人多。」自恆法師轉過頭望向遠處:「尤其我出家的道場,是以教育文化為主要志業,共修的法師和居士多是知識份子。而我,出家後才開始接觸佛教的領域,因為世學基礎不夠,大家一起上課研學,有時說到有趣處,其他法師都破顏微笑,我卻只能一旁乾笑,過程中只好不斷做熏習想。」「這就是您重新背起書包的原因嗎?一般的觀念裡總認為出家後就以修行念佛為主,為什麼還要再念書呢?」自恆法師看著充滿疑問的我,笑笑地繼續說道:
 
為自己加油

「約民國八十三年,有法師鼓勵我去讀補校,我原先不敢,也不想。自問:讀了初中、高中,對佛教的認識就會比較透徹嗎?我除了考慮出家人的形象外,也害怕面對事實──在農家長大,少有文字熏習。其實,也怕聽到居士說:『你們僧團的法師不是都高學歷嗎?他們都在弘法、教書,為什麼不教你?』後來,發現再不進修不行了,因為不僅理解有困難,與人互動中,也常因自己常識的不足,感到心虛。因此,我將初中、高中界定為通識教育、識字教育,是我通達佛法的工具,也藉以提升我弘化的知能。
 
所以民國八十六年,我鼓起勇氣報名某國中附設成人進修學校。讀完三年國中,本來沒有把握繼續就讀高中部,剛好有高中部的學長到學校廣宣招生,在一切因緣成熟下,便接著進入高中部就讀。」這一段過程,法師如今談來輕鬆自若,但每一個跨越的當下,其中必有一番艱辛與突破。
 
執事與學業的面對

「一邊是寺院的執事,一邊是學校的課業,在這樣的求學過程中,有困難與衝突的地方嗎?」
 
「課業與執事一定有衝突的,只是一直有支持我的常住和法師們。因為是夜間補校,上課的日子,我就安安心心地去上課,她們會說:『學著放下吧!』不過當佛寺法會期間,卻碰上學校的考試或交作業時,在時間的壓擠之下,通常我會優先選擇寫報告,因為執事是共同完成,作業則得我個人去做。我的思考慢、文詞拙,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完成,只是這時內心會有些不安和虧欠,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執事的責任。課業與執事總是有些衝突,當下,我就是更加用功,其他時間,更投入執事。這些年來,可以完成課業,還是要非常感謝常住的護持。」

法師笑了笑又說:「其實,上學這段期間,有高興、有害怕、也有些不方便。像高一、高二時,每天騎機車上學,約四十分鐘的車程,雖然市區馬路有很多人,某些路段卻是人煙稀少,內心難免會有恐懼。還有……」法師突然睜大眼睛,好像要宣佈什麼大新聞般:「說來好笑,你知道嗎?學校不是都有運動會嗎?我們學校會辦園遊會、辦才藝競賽。結果,園遊會我們班設攤賣烤香腸;才藝競賽我們班的節目是歌舞表演,我站在旁邊看他們表演,我也跟著很高興,只是有時會有些尷尬。」自恆法師微笑著:「幸好學校對我身為出家人的身分有較彈性的作法,我可以不用加入、表演,但還是要到場參與。」

寺院外的社會,是另一片的天地,如此這般地將自己放在其中,自恆法師內心一直在拿捏準則,我想這也是應該學習的大學問。
 
不斷成長的自恆法師

「這一段的求學歷程中,法師的收穫和成長是什麼呢?」
 
「課程部分,開啟了我多面的學習視窗。如地理課,老師曾介紹高雄各地名稱由來及台灣年節諺語,讓我更認識自己居住的環境。公民課,老師為我們講解基本法律,了解如何自保和維護自他權益。還有人際溝通課程,透過玩遊戲學習與人相處之道,以及認識憂鬱症和如何幫助憂鬱症病人。國文方面,不只是解釋字義,更強調做人處事的理則,還學唱詩詞修身養性。另外,我覺得在這三年中,自己最大的突破是勇於面對和接受自己的不足,我想這是進步的起點,很感謝老師和同學的互動。」法師很謙虛地一再感謝所有人的護持。我問:「世學的常識,對修行和弘法有什麼幫助和影響嗎?」
 
「雖然這幾年來自己未在經書上深入,但在與其他法師或居士對談時,發覺自已因為這些年來的學習,已有所轉變,不會還沒談,就先逃避,漸漸地比較能了解對方所說的內容,也知道如何自處。老實說,制式的教育與從執事中學習與領悟的,還是有一些不同,各有它們的功能。」

「法師對以後修學有什麼新計畫嗎?」
 
「很多人問我,高中畢業後要不要繼續升學,我想先休息一下,溫故可以知新。身為出家人,學無止境,最大的心願還是深入經藏。希望多增加通識和語言能力,多體驗佛陀的教法,才能學以致用。」

向晚的太陽,沒有耀眼奪目的光環,只是堅持本位讓白晝過度到夜晚。自恆法師背起書包,向我揮揮手,緩緩地走入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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