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因法師說禪(四):  以心印心 燈燈相傳
9以生命住持正法的禪者— 虛雲老和尚



我出家時,在中國佛教三藏學院跟隨白公老人(白聖長老)學習中國禪宗的「參話頭」,白公老人在高旻寺禪堂坐過禪,傳承的是揚州高旻寺來果禪師的修法。揚州高旻寺也是屬於臨濟宗法脈,以禪風峻烈著稱,當代高僧虛雲老和尚便是在1895年前往高旻寺打禪七時開悟的。
 
高旻寺不作經懺佛事,以禪坐聞名。冬天有時是十個禪七,時間至少兩個多月,大概從臘八以後就開始「結冬」打禪七,到隔年的二月才結束。他們不是「結夏」,而是「結冬」。中國大陸冬天很冷,無法在外面活動,所以大家都在禪堂裡打禪七。打禪七期間,除了禪坐,就是跑香,兩者輪流進行,有時還會滿身大汗!
 
虛空粉碎狂心息
當年虛雲老和尚要渡江去高旻寺時,他沒錢坐船,只得沿江邊而行,結果一不小心失足落水,在水中漂浮了一晝夜,後來被漁夫打撈起來,有寶積寺的法師認出了昏迷的他,把他送至寶積寺後才甦醒。
 
數日後,病重的他仍堅持前往高旻寺。常住要他領執,他表明自己無法領執,只求能在堂中打七。當時高旻寺家風嚴峻,如果不接受請執,是要先請打香板的!於是被打了香板的他病上加病,傷上加傷,血流不止。但是他仍然在禪堂裡晝夜精勤用功。
 
以世俗的眼光來看,虛雲老和尚發道心精進禪修,還要被打香板,病上加傷,好不委屈!但他卻不以為意,以死為期,只是一心精進用功,這就是我們在修行時要學習的態度,自己要沉得住氣,清楚身心的自性不會生病,它與病無關。
 
虛雲老和尚在病中連續打了幾個七後,眾病竟然都痊癒了。從此萬念頓息,更加用功。有天在放晚香時,開目忽見大光明如同白晝,內外洞澈,近處可見隔牆香燈師小解,又見西單師在廁中,遠處可見長江中的舟船,連兩岸樹木形色都歷歷可見。隔日詢問香燈師與西單師,果然如昨夜所見。但他明白這只是境界,不以為異。
 
而在臘月第八個禪七的第三晚的第六支香開靜,護七法師為每位坐禪者上茶時,滾燙的茶水不小心濺到他的手,茶杯墮地,他形容那一刻「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從夢醒」,豁然開悟!開悟後,他的境界是什麼呢?他寫下兩首偈頌:
 
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
 
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開悟的境界是不可以說破的,說破反而是塞了他的悟門。但是一定要從自己的內心起疑:「嗯?怎麼是這樣?是什麼?」它不是凡情的,不是一般的想法,無法用我們世俗的理解來解釋它。
 
以無畏心面對時代的災難
從五十幾歲開悟到他一百二十歲,還有大半輩子,那是中國最災難的一個時代。他從雲南到緬甸、泰國等東南亞國家,也來過台灣與香港。其他還有圓瑛法師、太虛大師等都來過台灣。
 
那時的中國,幾乎到處都是烽火連綿,幾無寧日。一個已經開悟的人,如何來看待自己的修行,看待同胞與那些敵對的人呢?他好幾次被打得死去活來,幾次被抓,幾次又放出來。他如何面對、處理?例如民國四十年春天,匪徒擾劫雲門,當時一百一十二歲的虛雲老和尚慘遭毒打,折斷肋骨。不久病發,呼吸幾至停止,只有顏面如生,體溫尚存。虛雲老和尚甦醒後告訴侍者:「余頃夢至兜率內院,莊嚴瑰麗,非世間有,見彌勒菩薩在座說法……」在此次慘遭匪徒毒打而不死後,匪徒就未再續擾雲門了。
 
民國四十八年九月十日下午,虛雲老和尚咐囑大眾:「要以正念正心,培養出大無畏精神,度人度世。」他又對侍者們說:「我近十年來,……受盡譭謗及諂曲,我都甘心承擔,只想為保存佛祖道場,……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領大衣。……你們此後如有把茅蓋頭,或是應化四方,亦須堅持保守此一領大衣,但如何能夠永久保守呢?只有一字,名:『戒』。」訓誡大眾要好好持戒修行。
 
一個禪者的心胸,不但要看清楚身心、世間的無常,更要看清楚自己在大時代裡如何把持與釋放,而且在時代的亂流中能掌握佛法的精神,這是一定要修的。佛法的修學不論從「教」入手或從「禪」入手,自己一定要長養這些東西,要有原則,不是空談,也不是浪漫。
 
開悟還是不能逃避世間的災難,只是人生態度與知見和平常人不同,這些是要學習的。世間生滅無常,像流水般剎那不停,但是自己要很清楚,在這當下我要扮演什麼角色,這是要學習的,而且是不可能不學習的,這是我們對自己信仰的忠實。
 
所以,我們有如此的福報與因緣,大家坐在一起用功,真的要用心、認真。那是在充實你自己的內在力量,要看住自己的心。心在哪裡?別人無法給你答案。這絕對是自己的事,完全要靠自己去轉化。
 
佛陀說如果不懂得世俗諦,就無法知道第一義諦。目前我們會知道第一義諦,還是佛陀告訴我們的,不是你體驗的。你讀了經論後,要回頭來觀察自己,以自己修行的體驗去解釋這些經論,那才是用自己的生命在解釋經典,我認為這個才是我自己的修行,也就是我的「禪」,它是什麼呢?它從來沒有終止,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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