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紀行
2黨河淺淺



李茹老師安排一輛小車,帶著我們一行繞行參觀莫高窟等園區。陪行的是一對兄弟,小趙是這輛小車的專業管理;他弟弟,我們就稱他為「小小趙」吧!小小趙今年才剛從大學美術系畢業,希望留在敦煌繼續研究。兄弟倆文質彬彬,講起話來輕聲有禮。平常都在園區工作,兩週或一個月才進城。可是,在這一眼望去盡是黃沙的莫高窟園區,怎麼打發時間?兄弟倆會開著車到三危山山腳下,曬太陽。
 
我們沒有去三危山山腳下曬太陽,而是沿著河道走,自祁連山流出的黨河從遠方蜿蜒而下,清清淺淺,繞著莫高窟而行,我問:「這裡有動物嗎?」.
 
「有啊!有咕嚕雞、狼與狗。為什麼叫做『咕嚕雞』?因為那雞的聲音『咕嚕咕嚕』的,所以叫它『咕嚕雞』。」小小趙說。
 
不是「咕咕咕」的雞,是「咕嚕咕嚕」的雞,咕嚕咕嚕地沿著乾涸的沙地小跑,想像著,我們都笑了。另外,研究院裡面還有野貓。
 
莫高石窟這座山翻過去就是鳴沙山,李茹談起年輕時在這裡學習的趣聞。一群年輕人,晚上騎著腳踏車來到山下,將車子丟下,爬啊爬過山,就到了鳴沙山了,再一股腦兒地滾落,在沙丘上躺著仰望,大西北的夜空,清清冷冷,星星、月亮都顯得那麼素淨。
 
有一回,林青霞、張曼玉來鳴沙山拍攝「新龍門客棧」,李茹這一群大學生就特地爬過山來,一睹明星風采。剛好有個空檔,李茹趕緊上前,跟林青霞、張曼玉合照一張。但由於天色太暗,拍攝的同學也是緊張,等到照片洗出來,只見三人剪影,根本就看不出誰是林青霞、張曼玉。李茹說,她將這張照片壓在桌上,有機會就會拿出展示這多年前的一幕。雖然每回還得解釋:「這個是我,這個是林青霞,這個是張曼玉;真的是林青霞、真的是張曼玉,真的!」青春,怎麼這麼有趣,帶著無以重來的一絲遺憾,不斷地回憶著年少的狂妄與單純。
 
黨河邊談笑,一側是三危山,一側是莫高窟,遙想西元366年時,樂樽和尚手持一支錫杖,在某日傍晚時分,看到三危山金光燦爛,因而有了憬悟,留在此地築窟造像,成為莫高窟早年開鑿的一段傳奇。就在此刻傍晚時分,溫和的晚霞金光,我也彷彿聽到了樂樽和尚的發願聲,聽到了千年從未停止的工匠的乒乒斧鑿聲。內心慨歎著:「是這樣開始的啊!多麼了不起的世界文化藝術,就從一個願開始的啊!」而那指引著樂樽和尚的光,正是他對自己信仰的落實處。
 
眼前的這群老師、同學呢?他們在敦煌莫高窟成長,也正在譜寫著自己的生命,但他們不以鑿進山窟的方式展現他們的信仰,而是以另外一種展現的方式—以圖、以畫、以研究的方式,重新再為莫高窟開鑿新的未來。余秋雨認為中國的遺跡都是「代代修建、代代拓伸,歷經著戰亂與苦難,仍展現頑強的生命力,生生不息,層層積累而成」。這些代代相續的積累,就如莫高窟著名的「三兔共耳敦煌藻井圖」—三隻兔子共用三隻耳朵,在追逐中極具動感的波紋線,產生相互追逐的奔跑態勢。李茹老師也指著敦煌研究院的招牌文字,共生成「敦煌」兩個字。
 
「共生」的概念—相互借用、相互依存—體現了迴圈的特徵。共生,是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泉源。我—做為一個朝聖者,向留在此地守護莫高窟的人,致上最誠摯的謝意:「感謝你們!萬分感謝!」

 

Facebook
觀看本期目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