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紀行
1又見敦煌



1998年,我到敦煌莫高窟參訪,記下一段〈千年倏忽話敦煌〉(此文發表於《香光莊嚴》第55期),留下至今仍未解開的疑惑—「王道士打開藏經洞的鑰匙是從哪裡來的?」2018年,整整二十年後,我又站在那令人神迷不已的莫高窟前,仰望著高偉的九層樓。
 
二十年了,就千年敦煌而言,應是不值一說的「倏忽」吧!但是,這次的二十年卻有天差地遠的不同。二十年前,當地導遊曾這麼說:「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塑像、繪畫博物館,東西共有二公里長,若展開則有幾十公里長,它陳列著的是中國過去封建專制統治麻醉老百姓的遺產,宗教是迷信的鴉片!」而今,矗立眼前宏偉現代的敦煌數字中心,如史詩般「又見敦煌」、似飛天再現「絲路花雨」等的輝煌演出,以及沿街掛立的敦煌文博會、一帶一路的旗幟,被風啪啪啪吹得嘎響。
 
轉變,除了政治、經濟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自敦煌莫高窟被發現之後,一群接力般的以其生命守護於此的人們,在歷經民國革命、外強掠奪、對日抗戰、國共內戰、文化大革命之後,終於迎來了捍衛文化遺產的醒覺時代,他們做了什麼?這些都要從「敦煌研究院」說起。
 
我這回專程參觀了沙漠中的美術館—敦煌研究院,它就在莫高窟旁,引領我們參觀的即是該院的李茹老師。敦煌研究院前身是1944年成立的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由常書鴻先生創辦,1984年擴建為敦煌研究院。
 
1395年,留法的大畫家常書鴻在巴黎街頭的舊書攤看到一本《敦煌圖錄》的畫冊後,便回奔敦煌,常住於此,守護著莫高窟的每一吋壁畫、每一尊彩塑。文化大革命浩劫來時,常書鴻曾登上九層樓,欲以一死來維護這千年敦煌的輝煌成就,就如佛教的護法一般,常書鴻被譽為「敦煌守護神」,這五個字也鐫刻在常書鴻的墓碑上。
 
常書鴻促成了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的成立,也感召了許多人來到敦煌,其中一人,就是知名的「敦煌女兒」—樊錦詩女士。樊錦詩女士於1938年出生於北平,1963年自北京大學畢業後,就在敦煌研究所堅持工作五十餘年,目前為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她致力於石窟考古、石窟科學保護與管理。樊錦詩為敦煌遺產保護所翻開的新篇章,就是將先進的保護理念與技術引入敦煌遺產保護,並且在保護與利用觀光之間取得平衡—利用現代數位技術,完成敦煌莫高窟文物影像拍攝、加工處理與資料庫建設。建設敦煌莫高窟遊客中心,通過電影等現代科技方式,給人們提供瞭解敦煌文化、藝術與價值的全新視角。於是數位化的敦煌,越過千年悠悠的歷史長河向現代人們磅礡展開。
 
千年來,在敦煌上留下印跡的人們,就如我這般來去匆匆的朝聖者,只為了膜拜與瞻仰,而不是在此地紮根留駐,他們的足跡很快地就被沙漠的風吹得無影無蹤。另外一種人,就是如常書鴻或樊錦詩這般的人們,他們知道這裡的瑰寶,直接以生命來守護敦煌,維護著日日受風沙吹襲而逐漸斑駁消逝的壁畫,透過科技數位化、臨摹、復刻、研究等方式,跟無情的時間老人纏鬥。看著他們努力的成果,我的尊敬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喔!我還在青春的樊錦詩雕像前拍張照片,是的,那般年輕熱情而為自己夢想堅持的模樣,我曾經也是,至今,還堅持著。
Facebook
觀看本期目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