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的堅持:香光寺二一八靜坐抗議紀實
那天,我在靜坐抗議現場

(編者按:以下內容為「菩提樹下」廣播節目主持人見融法師,於二月十八日靜坐抗議結束當日及次日,到現場所作的採訪節錄,該內容已於二月二十三日的節目中播出。)



 

我只感覺到荒謬!
釋見瀾 

坐在大殿中,我一直看著村民,他們毫不留情地緊貼著我的耳邊敲鑼打鼓,那聲音快衝破了屋頂,我心想著如果耳朵也能像眼睛一樣可以閉起來,我多麼希望閉起耳朵啊!在出家的歲月裡,鑼鼓聲曾伴隨著我,在每次村民的遶境平安活動時,在「大媽」的生日時……,我已熟悉它們了,可是今天卻成了傷害我們的武器。還有屢屢衝向我們的獅頭,不時丟近身邊的鞭炮,唉!為什麼中國習俗趕「年」的鞭炮及慶祝節慶的舞獅,竟成了攻擊我們的武器呢? 

當香灰掉落在我頭上時,那刺痛的感覺,讓我想到受戒時的燃香,佛教儀式中神聖的一刻與今日村民持香的攻擊,是多麼強烈又荒謬的對比啊!他們說要給「菩薩護駕」,菩薩可贊成這種非法「護駕」? 

今天我只感覺到荒謬,荒謬的不只是村民非法接管的行為,還有他們迫害人的「武器」,竟可以將神聖變成罪惡! 

 

大鑼在我的耳邊敲著……
釋自卬 

清晨五點多,我走進觀音殿,剛坐下來就有個村民提著一面鑼在我耳邊敲,不久換個拿鈳子的敲,繫在鈳上的穗子震動所產生的風,不斷地掃拂過我的臉。坐一陣子後,另一隊大鼓、大鑼進來了,他們把大鑼移到我的耳邊,每敲一下就撞到我身上,我說:「你撞到我了!」他只是繼續敲。我抬頭看看敲鼓的人,他也看看我,馬上就把眼光移開,我想他會心軟、手軟。可是不到三秒鐘,他竟然轉頭和打鑼的人示意:「敲重一點!」臉上還帶著笑。我一直在調整自己的心緒,平時師父總是告訴我們:只有少數人有不好的居心,大部分的村民是純樸善良的,只是不了解而受到蠱惑,我們一定要以慈悲清明的心來看待這件事,就把它當作課程來學習,憤怒只會造業,對彼此都有不好的影響。所以當他們這樣對待我時,我還是靜靜地坐著。 

我看到他們用力地敲鑼打鼓,手酸了就換人,打疼了就戴手套,打累了就休息,剛換人進來時,聲音特別響!我在殿內整整坐了五個小時,到現在耳朵還聽不清楚外面的聲音。我誠心地希望村民回家後,回想起這件事時,能夠生起一點點不忍,以及一份清明的心,不要再受到蠱惑,也希望他們在對待別人時,能有多一點點的同情。 

 

護「法」到底!
釋自訓 

當時觀音殿外,舞獅隊伍由鑼鼓護送進來,成串的鞭炮燃放著,煙霧迷漫廣場,夾雜陣陣叫囂聲:「如果你們還不起來,我們就要衝進去了,看你們怎麼辦?」此時在殿裡,三隊鑼鼓同時敲打,他們甚至把鑼鼓靠在法師耳邊死命地敲擊,有位居士的耳塞甚至被村民拉掉,就是要讓靜坐者受不了自動離開,好讓「管理委員會」順利進行交接。 

後來他們就煽動婦女說:「師父不讓你們拜,你們趕快進來,有位置就擠進來沒關係!」法師靜坐著,人都擠進來站立著,我在人海中被香燒灼後腦,還聽到有人說:「香燒多一點!」偶爾香灰撒落在我的頭上和袈裟上,我隨它自己掉落,有幾次被人用腳踩在膝?上,現在回想起來,那種痛楚仍讓我心有餘悸。整個過程中,我一直想著村民被利用的無奈,但我仍然肯定要護「法」到底。 

 

為什麼硬要把她們趕走呢?
羅先生 

早上我到香光寺時,師父已經開始靜坐了,我看到嚇了一大跳,場面怎麼鬧得這麼大,村民的鑼鼓聲震耳欲聾,好像要把師父逼出觀音殿,幾乎讓人難以忍受,他們用很大的力氣在師父的耳邊打出最高分貝的聲音,我邊坐著邊觀察村民的表情,也看看觀音菩薩,看了眼淚都掉下來。 

香光寺的師父所做的都是文化教育的工作,難道對國家社會沒有幫助嗎?為什麼硬要把她們趕走呢?社會的公權力在那裡?怎麼隨便糾集一群人就可以來接管一個團體?企圖用暴力造成事實,就可以把師父趕走?看到這個場面,我覺得社會的亂象怎麼這樣無法無天?大家錯用拜拜,假民主、假拜拜之名為所欲為,這些確實就是法師們要教導的對象啊! 

 

只要聽不要回應!
李小姐 

剛才我和師父們都在殿內靜坐,一開始我以為村民舞獅、拜拜向觀音菩薩表達誠意,頂多喊幾聲就走了,沒想到他們會變得這麼沒有理性,開口罵粗話,好幾次我難過得真想起來回答幾句,不過在早課前師父要我們以慈悲心對待彼此,不與村民結怨,只要聽不要回應,甚至他們罵都不回話。可是一坐上去以後,我聽到村民竟然罵師父光頭無頭髮,我們這些有頭髮的被沒有頭髮的洗腦了,也在這裡靜坐;這些地是村民的地,卻被菜姑霸佔;還說師父不讓他們拜拜;吃菜的人心真黑,是社會的米蟲……,幾個帶頭的就這樣一直罵,結果旁邊的村民愈聽愈激動。有的也開始大罵,有的說要用獅陣來衝,結果那個人就在舞獅時,用力地將獅頭衝向師父……好幾次我緊張地想跳起來抓緊他們,叫他們不要這樣對待人,更何況是師父!為什麼村民這麼傻,跟著有心人起舞,這根本不是拜牲禮、燒金紙的問題,說穿了都是為了爭奪寺廟財產的問題。 

我不便批評今天上午警察做不好,不過我感覺警察需要加強,因為我看村民無理取鬧地擠呀擠的,有人從師父的頭跨過去,拿桌子架在師父的頭上,拿著香燒師父的頭,警察睜著眼睛都有看到,不過他們沒有反應,我希望台灣的警察能夠發揮公權力保護合法的團體。 

 

請還給師父一個公平!
蕭小姐 

在靜坐當中我哭了兩次,為什麼一向清淨的道場會遇到這種事呢?而且像抗議這種事只有在電視上才看到的,沒想到今天我自己會參加,結束時我又哭了,心想是不是師父做了什麼讓步呢?我心中一直祈求著佛祖,應該還給師父一個公平。 

我感受最深刻的是我的朋友被兩個村民推倒在地上,手肘受傷,我非常痛心,為什麼村民會出現暴力呢?師父就是忍、忍、忍,他們還一直欺負、咒罵,我真的好氣憤,可是我還是忍下來了,因為一出聲音,他們的回應可能會更激烈,或許會被揍也說不定。我想我們住在法治國家,可是為什麼離法治很遙遠?大家都慶幸咱台灣錢淹腳目,如果只是經濟發展,卻與道德行為腳步不能一致,難怪會得到一個「貪婪之島」的名號! 

 

「你出去給我小心一點!」
呂先生 

到目前為止,我的心情還在混亂和激動中,親近香光寺師父已有七、八年了,我知道這是個合法的團體,是個對社會非常有貢獻的宗教團體。今天我也在靜坐的行列中,大部分時間我都閉著眼睛,但是村民接二連三地跑到身邊恐嚇我說:「我們認識你,你出去給我小心一點!」「如果我是你老爸,生下來就把你踩死!」甚至也有些人作勢要打我,還說:「用鞭炮來炸他們!」所以他們把鞭炮愈放愈靠近,炮煙味濃得讓人呼吸困難,現在想來都還覺得很恐怖! 

當時並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師父告訢我們,這幾十年來與村民都相處得很好,希望大家碰到事情時要忍耐,畢竟吵下去對大家都不好,所以我靜坐時一直忍耐,眼睛不張開,嘴巴不回話。我覺得師父們在這裡教導正知、正見給社會大眾,師父們都是女眾,村民動不動就來恐嚇她們,我不曉得公權力在那裡?今天有很多位警察在場,可是當獅頭往殿內衝時,我不曉得他們的感覺如何?今天身為保母的他們,是不是應站在公正的立場為正義出點力量,不能為了某種因素,讓默默付出的法師們受到這種身心的迫害,我希望政府的公權力能真正表達出來! 

 

靜與亂
金先生 

我今天剛好約幾個朋友到寺裡找師父,看到這場面嚇一跳,便想去了解,但無法進入觀音殿,殿內已被人海、鑼鼓、香煙塞滿了,於是我們就在廣場上看村民搭帳篷煮湯圓,到處走走看時,聽到有人問:「師父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拜拜,不是通知我們今天要刈香嗎?」我聽了覺得好奇怪,香光寺什麼時候變成進香團刈香的地方了?彼此有什麼誤會呢?另一個說師父要拆掉舊殿?納骨塔,所以不得不要來爭管理權。這裡聽,那裡聽,有不同的說詞。 

在整個過程中,我看到靜與亂強烈對比的畫面,師父、居士靜坐在殿內外,他們散發出的精神實在令人感動,我感覺師父是慈悲地要感化這些村民。我也一直納悶,像村民這樣吵鬧,到底是做給人看的?還是做給佛祖看的?我發現他們是被人煽動起來的,因為我來時看到外面的馬路邊停著很多部車,類似常見的進香團,很多年老的村民並不了解來這裡做什麼,只說有人請他們來,只有少數幾個帶頭者一直說:「師父不讓我們進去拜拜,你們看這樣對嗎?」這種語言一直在那邊散佈,感覺蠻挑釁的。 

 

大家都是人,何必如此?
林小姐 

我看到一些歐巴桑實在很過份,拿著香放在師父的頭上,香灰都掉在師父的身上,還把香拿到師父的眼前來,我看了好難過。大家都是父母生的,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今天要來爭什麼?如果說要有個合理的解決方法,也是要有人性啊!也不能凌虐師父,屁股從師父的頭上、肩上跨過去。要拜拜就拜拜嘛!還舉起手腕來,從師父的背打下去,我難過地看著這一幕,那個歐巴桑就罵我:「你在看什麼?你在瞪什麼?」我不理她,她就一直罵,最後我實在忍不住說:「你們今天到底要做什麼?」她說師父不讓她們拜拜,我說師父都很歡迎大家拜拜,「師父今天就不讓我們拜拜!」「是啊!要拜拜就要看用什麼方式來拜,你們今天用這種方式來拜拜,你看!外面的雨突然下得這麼大,用這種行為,佛祖都要流眼淚了!」 

既要強行接管,卻又說要拜拜,這是個清淨的地方,他們罵師父,我看了實在很難過,大家都是人,何必如此?有事情應該好好地解決,用這種方式太殘忍了! 

 

自由不能建立在破壞別人的自由之上
殷先生 

我是從新聞媒體上得知香光寺的事,希望對這件事有點了解才來寺裡看看,我在電視上看到殿內外都是敲鑼、打鼓、放鞭炮的人,一般民間的信仰,有獅陣、鼓陣是很平常的,但是對鑼鼓所放的位置我感到奇怪,因為它們就放在法師的耳邊,跟我以前的印象不一樣,我太太告訴我香光寺是佛寺,佛寺有這種情形我感覺真的有問題了。 

從媒體所看到的報導,感覺與一般社會群眾運動有點類似,有幾個帶頭的,鄉下地方的百姓一般都較純樸,有的是來看熱鬧的,所以在佛寺發生這種問題,應該是少部分人煽動出來的。我不是佛教徒,不必為佛教說話,但我覺得每個人的自由不能建立在破壞別人的自由之上。我看在昨天那種激烈的情況之下,警察卻沒有維持秩序的能力,我懷疑公權力是否還存在,如果還在,應該保護我們免於受侵害的恐懼,如果這點都做不到的話,我們這些老百姓對政府掃黑、整頓治安的決心都會大打折扣。真理愈辯會愈明,我希望政府有關單位能出面主持公道。 

 

每件事都要說個「理」與「法」!
廖小姐 

我是在昨晚的電視新聞中看到香光寺的師父靜坐抗議的新聞,報紙上都說是因為信仰問題,師父不讓他們拜牲禮,又有人說希望師父要將管理權交出來,我就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單純,應該是有企圖心的人的動作。 

據我了解香光寺是合法的團體,既是合法,竟然有人聚集在一起隨便說要交接就要交接,真是不可思議!我覺得師父一直在解釋,想讓村民了解與安心,但是村民的話題一直在變化,我覺得其中大有內容。我想人活在社會上每件事都要說個「理」與「法」,否則就站不住腳。要是任何人隨時都可以鬧一鬧,公權力也不能維護,那善良老百姓的保障在那裡?台灣還可以居住嗎?香光寺的規模點點滴滴都是師父辛苦募化,好不容易有清流的師父要為社會做些事,而村民卻只看到眼前的香油錢,我覺得這是最大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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