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學研讀班
佛學研讀班

如何將佛法介紹給社會人士,也是悟因一直很關心的一 件事。自從在夏威夷有機會上免費的英語會話課開始, 她便常常思考:為什麼佛法不能像語言一樣免費地提供 給所有的人,使他們受益呢?實現這一理念,是一個很 偶然的機緣—在1983年,悟因被請到嘉義的佛教會館 講〈普門品〉,這個機緣導致佛學研讀班的成立。



 

悟因在嘉義佛教會館講了一週的〈普門品〉,聽眾踴躍,很受歡迎。
 
佛教會館在日治時代,是淨土宗的佈教所,由日本僧人主持;光復後,被國民政府接收下來,變成國有財產。給食品檢驗局、勞工總會用作辦公室;只留下大殿給佛教;寺院的庭院也變成民眾的市集,做商業買賣的場所。後來經過嘉義的護法居士大力多方奔走,終於向國有財產局爭取發還會館,成為嘉義佛教會的所在地。
 
因為它在市中心,交通方便,位置很好,所以很適合做弘法的工作。
 
悟因被聘請講經,是十二月八日在嘉義會館舉辦法會的一次盛況。從那之後,佛教會很希望悟因接住持職。那時會館原住有兩位來自大仙寺的老比丘尼,她們照顧信眾(後來也長期護持著悟因),她倆年事已高,需回大仙寺休息,非常希望悟因來嘉義多結緣,或者派徒眾來服務。同時嘉義佛教會理事長惟覺在1982年四月面臨選舉,恐有人事異動,希望在那之前先請到住持。至於悟因之所以到佛教會館講普門品,後來並晉任住持,其緣由悟因從頭說起:
 
在悟因晉山為香光寺住持兩個月後,立即開辦香光尼眾佛學院,但只經過十二個月。次年1981年的三月八日,香光寺前庭占地二千多坪的果園,一夕之間在推土機轟隆聲中被夷為平地,果樹一棵也不留,據說是村民要與某位林先生合資興建三、四十戶民宅販售。當時只好請對方緩建,優先讓度給香光寺購買(甚至可謂高價讓度),化緣、募款、借貸,過去的師友同參親戚等,所有可能拿到錢的辦法,都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擠壓出來。」
 
悟因說有居士勸導:「不應只募款卻不弘法,應該去各處講經;不能只躲在山中,只照顧香光寺。」雖然希望佛學院僧人不動,環境還是會逼迫著去面對!悟因說:「第一次當住持,第一次當院長,原來是如此況味。」於是接下佛教會講經的邀請,法緣很殊勝,也解決香光寺土地購買的燃眉之急。
 
緊接著是嘉義佛教會理監事改選,要悟因為佛教會服務。這一領域非悟因所長,悟因從早期在興隆寺、圓通學苑到香光寺領職,乃至到如今,一向只參加教會,卻不介入教會工作。因此,當嘉義縣市法師居士推薦,要抉擇進退行止時,悟因雖然承諾依約定就任會館住持六年,但仍以興辦佛學院、信眾教育為第一選擇。這有個人興趣、專長、服務對象的次第差異。
 
九月二十四日,悟因帶兩位徒弟進駐佛教會館:見竺做當家;見宗做知客;由縣佛教會的理監事負責產權及對外交涉。悟因仍住香光寺在佛學院辦學,會館有法會等大活動,她需親自主持,向信眾弘法是她的工作。
 
悟因駐錫嘉義佛教會館以後,因有弘法,跟嘉義的信眾如皈依等法務的接觸甚為頻繁。她常說的一個故事,1984年,有居士說:
 
師父!您辦佛學院,只有利益出家眾,而我們在家弟子,您也應該照顧啊!⋯⋯我們皈依三寶當然要依師修學,但是師父們只是讓我們做「憨徒弟」,我們只會拿香拜拜。這樣的拜拜,拜王爺公、媽祖婆與拜觀世音菩薩又有什麼差別呢?我們「憨憨」地拜,師父不好意思,我們也不好意思。
 
聽到這個要求,悟因很受刺激。─佛法不能只侷限在自己身上、在出家人身上、在佛教寺院圍牆內;僧俗有別,是在戒律,不在法義;推動佛教教育是不能只以僧人為對象。─於是她說:「這樣好了,我請香光寺的法師來為你們說故事,每個星期一次。」這是信眾佛學研讀班初創的緣起。
 
說故事引導信眾是以了解佛法、實踐佛法為目的,悟因於是認真地思考它的理想模式。七年以前,悟因在夏威夷曾有上免費英語會話的經驗,這時她想,雖然那是語言學習,但可以引用參考那種成人教育的模式,來設計出整套佛教成人教育的計畫。佛法宜落實到一般人的日常生活中,信眾過的既是現代社會生活,就宜以現代教學法,依修學次第,有階次地介紹佛法,引導信眾在生活中融入、體驗佛法。
 
這個想法在當年是很創新的。弘法是佛教徒有史以來都在做的工作,不過一般的方式是在寺院辦法會時講經;或通過電台說法;不然就是在大禮堂公共場所做大型的演講,通過這些管道,一般民眾有機會聽聞佛法。
 
可是這些方法有一共同點,就是說聽之間都只是單向的;如果民眾有疑問,往往沒有管道解決,所以最好提供雙向教學、多元教學。有鑑於此,悟因決定以不同的教學法,設計信眾佛學研讀的課程。
 
悟因將研讀班跟一般的講經做了這樣的比較:
 
佛學研讀班的研讀方式,乃是採小班的上課方式,而不是一般的大堂演講。大堂的演講會,一場可以容納三、五千個聽眾,只需要一個法師演講,散場後大家回去就沒事了。但是在這裡,每個人有屬於自己的班級和同學,有時由授課法師上課,有時是小組研討或報告。
 
上完課後,更有考試、作業、報告等方法幫助教學,刺激學習─考得大家都哇哇叫,這就是研讀班多元化的教學。
 
研讀班比照學校,一期十八週,每週晚上上兩小時的課,分三級,共三年。每班由兩位香光尼眾佛學院畢業的法師當老師,一位授課,一位做輔導。除了有家庭作業及考試外,也有不少課外活動,如烹飪、歌唱、演講比賽、郊遊、運動會、戲劇表演等,增加同學聯誼的機會,不收學費。讀過研讀班的同學往往成為香光的信眾和護法,他們以人力、財力、智力護持僧團,因而成為香光的重要資源。
 
嘉義的研讀班正式成立於1984年冬,前三年是在嘉義會館上課, 1987 年移到安慧學苑; 1985 年,高雄的紫竹林精舍和苗栗的定慧學苑先後開辦;台北的印儀學苑和台中的養慧學苑也陸續於1997 年和1998 年開班;2007 年起桃園香光山寺也開辦研讀班。研讀班開辦以後,香光的經濟基礎較為穩定。香光寺、紫竹林精舍、香光山寺以寺院登記,屬內政部轄下各縣府民政局管;安慧、定慧學苑由縣市政府的教育處管理;印儀和養慧學苑由伽耶山基金會支持,屬內政部民政司管。這些部門在法格上是獨立的,所以它們並不是香光寺的分院或下院。雖然在法律上它們是獨立的,但僧團內部視香光寺為本山,各學苑為分院。
 
研讀班的宗旨是:「推廣佛陀教育、踐行正信佛教生活、以佛法美化人生。」這跟佛學院的教育宗旨相似(說相似,因僧俗戒律有別),都是行門跟解門並重,把佛法跟生活結合在一起。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課程的設計包括知識性、生活性、宗教性和服務性四部分,以期提供全人格的教育。
 
三級的課本各有十課,除此以外,各年級也有補充教材,知識性的課程分教理、教史和教制。
 
佛學研讀班提供「自己栽培自己」的機會。悟因說:
 
香光尼僧團的佛學研讀班,早在民國七十三年就開辦了,很多成年人,有小時候失學,有大學、碩士班畢業的成人,都高高興興地再背起書包上佛教學校,接受「覺的教育」。重新再學習,意味著:讀書不全然是為找職業、賺錢、聯考⋯⋯而是為了充實自己的心靈,重新認識自己,這也是成人教育的主要目標。成人學習者的最大特色是學習覺醒,那就是─不必等人來栽培,要自己栽培自己,讓生命變得更多采多姿。生命這本書,應該要一讀再讀!
 
除了提供佛學的基礎知識,研讀班最大的貢獻,自然是提昇學員的心靈和品德,安頓身心,減少煩惱,以佛法做人生的指引。悟因在研讀班的開學和畢業典禮上,總會不厭其煩地說這個道理。她曾舉一個實例:
 
曾經有一位老人家,她的子女在台北工作,事業非常騰達。有一天,她兒子來找我:「師父!拜託您去跟我媽媽說說話,她老人家活得很不快樂! 」⋯⋯老人家看見了我就說:「⋯⋯手鐲、漂亮衣服、戒指、項鍊⋯⋯又不會陪我講話!我到底活著做什麼?我像家禽天天吃飽飽,不曉得活著做什麼,不如早一點死掉算了!」
 
老人家既傷心又難過,我安慰她:「你要學會用自己的心去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們年紀是大了,但不是馬上就要死。你年輕時為家庭忙,現在孩子成家立業,不需要你忙,就該學為自己忙、為自己活。怎樣是為自己忙、為自己活呢?就是等我離開人間時,我要往哪裡去?在還沒有走以前,我最關心什麼?⋯⋯」
 
於是我請她參加佛學研讀班,去學寫自己的名字,跟人家一起聽課。我又告訴她:「同學若有問題你要去幫忙。上下課的時候,你去扶持較老的同學,老的『牽』更老的;否則你去『牽』年輕一點的也沒有關係!」結果她真的報了名,且照我的話做,讀了一學期以後,她整個人就活潑年輕起來了。
 
因為她上了研讀班之後覺悟到:人必須自己開發自己、解放自己。如果自覺生命裡缺乏某些東西,也必須開放自己的心靈去觀照,而不是坐困愁城,成天哀歎。
 
因為自憐的結果,往往造成更可悲的結局,也完全無法改善問題。有時「冷漠」不是來自別人,而是自己呀!
 
研讀班採小班教學方式,每班有人數限制,上課的方式不只是法師講課,同樣重要的,有小組討論和交作業。作業是課外的,每篇作業都經法師看過並給予評語。這種教育方法也是尼眾佛學院所採用的,部分反映了僧團接受現代教學法、心理學和管理學訓練的結果。
 
1985 年僧團請陳怡安博士主持研習會,悟因也帶領一些學僧參加洪健全文教基金會辦的「激勵研習營」,及中華民國生產力運動推行委員會舉辦的「提高生產力系列週末講座」。1 9 8 9 年起, 請美籍的教育家M s .Katherine Jones(中文稱姜凱琳),1990年,增聘郭澤錦教授(新加坡籍華裔)先後蒞院講學,介紹ICA 的課程,引進「意識會談」、「意象教學」的概念,這些都使課堂的氣氛及師生之間的互動變得活潑而生動。
 
悟因肯定這個教學法,但是她第一次參加激勵營也受到很大的衝激。2004年,她回憶當年的感受:
 
回想當初要踏出這一步是非常的困難,不僅學費很貴,還要面對學員們所提出的一些尖銳問題。例如,他們問我:「師父,法師可以看老夫子漫畫嗎?」「同性戀者可以出家嗎?」等等,問題都很尖銳,很難直接回答,學習過程是很煎熬的。除此之外,出家人要像一般人穿梭在飯店裡參與營活動,我內心是掙扎與不自在的。但我堅持要引進這個教學法,為什麼呢?
 
她說:這個教學法,是基督教在西方訓練神職人員的方法。這方法包括: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生命體驗分享的過程;人對客觀情境產生的反應、感受後的詮釋;詮釋後的抉擇、踐行。它融合知、情、意在其中。
 
其實,這些在佛法和禪修中也都有,它所關懷、討論的就是人的問題。所以,我對此教學法是肯定的。因為這個方法可以教自己,同時也可以教別人。在弘法上,我們需要教學的方法來引導居士,告訴他們什麼是佛法。
 
研讀班的小組討論明顯地反映這些教育原則。每堂課的小組討論,一班學生分成數組,每一組不超過十個人。他們往往以一個問題做為核心,討論剛剛上過的課文;在討論結束後,由一位同學代表小組,向全班做總結報告。
 
佛學研讀班的教學也強調書寫。只有失學的學生練習寫字、抄課文;其他的各年級學生每學期都要交十二到十六份作業。法師會把每週的佳作公布在教室後面,讓學員分享成果,互相交流。畢業及開學典禮時,一些佳作也會被貼在特設的公布欄。
 
作業的目的是讓學員們相互觀摩,接受彼此差異,從而對所學的佛法有更加深入的認知,及實踐於日常生活的機會。這可以說是意識會談的延續。不同的是,會談的對象是自己,而不是法師或同學,用以反觀內外、前後的差距。
 
一位高商畢業,民國五十一年出生,在銀樓工作的女士,是定慧中級班的學生,她以自己最近的經驗回答「一天當中曾經歷的六道輪迴」這一作業題目。
 
最近三週來情緒很不穩定,因為前段時間無意間發現臉上出現了白色斑點,起先以為是擦過敏藥物所引起,所以不太擔心,但看過第一個醫生後,說有可能是藥物引起,也有可能是白斑,所以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非常的恐懼不安,情緒起起浮浮。
 
她把當時的狀況比作阿修羅道。接著她去看另一位醫生,被診斷為白斑,而且目前無藥可治,她聽了以後感覺如被判無期徒刑。心想以後會變得很醜,非常恐怖。她把此時比作地獄道。以後她轉念做另一個想法︰
 
與其花這麼多時間胡思亂想,不如多讀點經典迴向。於是每天除了定課外,也讀誦《地藏本願經》(人道)。我發現在認真讀經時,同時也讓自己暫時不去煩惱這件事情,讀完之後殊勝快樂(天道),心情也開朗些許。經由此事更讓我體認「無常」的真理,更要學習「放下」,唯有如此,自己才能真正解脫、自在。
 
作業的題目,正如佛學研讀班的課程設計,在在反應悟因一向對介紹佛法給社會人士的教育原則。她認為有三個原則:
第一,人生觀、世界觀是現前的、應世的。
 
根據這個原則,世界觀是因時因地而有差別,所以不必局限於佛教承循的古印度四大部洲、須彌山、三界及四大災難。取而代之的,可以教學生:「你所站的地方就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是在輾轉變動、成住壞空之中。這是世間的、觀念性的,而不是界定在現在的地球,或是一個須彌山。我們非教不可的是世界觀是變動的,有生滅的、非確定性的,它是歸納出來的理則。」
 
第二原則是「著重人生關懷,引導敦倫盡分,安定社會人心。」
 
來上研讀班的學生都是在家人,他們有工作,有家庭生活,引導他們以信三寶、四諦、十二因緣、八正道等佛教的根本義理作為生活的指南。使每個人安於家,安於本分,安於工作,因而構成家庭和睦,社會安定。
 
「關懷的核心是人文的,所以是以運用為主,以佛法帶動人文關懷。」
 
第三原則是「不宣揚毀身,及拈鬮、讖語、光環等神奇感應。」
 
研讀班的課文除了介紹佛法的基本教義以外,主要講佛、菩薩及高僧的故事,作為楷範。但是,不說《法華經》中藥王菩薩燒身供佛及歷代自焚捨身的記載,因為悟因不鼓勵毀損身體。
 
這種積極入世、重信仰、知識、理性的社會及人文關懷,正是台灣的人間佛教的共同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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