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大師父

崇福寺在市區的小道切入，低矮的寺院，深棗紅的廟宇，還有許多大樹，是熟悉的閩南味。繞了一圈，許多殿堂正在整修，找不到接待處。我在祖堂後方看到晾曬的僧服，推測這裡應該能夠找到寺裡的僧人，祖堂的大門是開著的，大廳堂內，就見到了常覺老和尚的法照，但還是沒有遇到半個出家人。計程車的司機等待著，穿著拖鞋的他，也進來看我在磨蹭什麼，說好的拿了電話就離開呢？我有些著急，外頭的蟬鳴聲彷彿也在催促著我。

 

祖堂旁是圓通寶殿，圓通寶殿門前，只有一位穿著白色汗衫、五分褲、拖鞋，約莫三四十歲的男子，坐在矮凳上玩手機。我詢問哪裡可以找得到弘化堂、客堂、接待處或者法師、師父、出家人？男子淡定地看著我，有點泉州口音不是聽得很懂的普通話咕嚕幾句後，往殿內的三位老菩薩一指，意思是問她們。

 

三位老菩薩約莫七、八十歲，穿著涼紗的暗紅色的或亮面的衣服，花色很顯眼，同樣坐在矮凳上，搖著扇子。蟬鳴聲響迴盪在殿內，我對著老菩薩，大聲喊著：「請問那裡找得到法師？」只見三位老菩薩微笑看著我，扇子輕輕搖著。（聽不懂？）不知哪來的直覺，我直接用臺語，再一次大聲喊：「佗位有師父？」「師父啊？！要找師父啊！！」竟然溝通成功了！

 

我就像從地球回到了火星，頻率對上了，溝通成功了！老菩薩理解我，非常親切。但也就那麼一句成功，之後她們泉州話嘰哩呱啦，跟台語很雷同，可我還是聽得很茫然。意思好像是要到下午三點，才找得到師父。最後，頭上別著紅花的老菩薩，站起身來，搖著扇子，就像台灣香光寺的老菩薩一樣。老菩薩親切地拉著我的手，走出圓通寶殿，來到隔壁祖堂，在祖堂大廳內的房門口或祖堂外的窗邊探頭半天，說：「沒人，大師父的電話，我忘記帶出來。」我心想，她怎麼會有「大師父」的電話號碼？一定是亂講。我回她：「不用大師父，小師父的也可以。」老菩薩笑：「就是忘記帶大師父的電話。」對自己的推測充滿自信，我竟鬧她：「不是電話，是電話號碼。」老菩薩笑著點頭：「對，是電話號碼。」說罷，似是安撫我，扇子還往我手上輕拍了幾下。

 

最後，跟原本坐在門口、穿著白色汗衫的男子要到了一個不是大師父的師父的手機號碼，也終於聯繫上了方丈理任法師。事實上，方丈理任大和尚很隨和，這些常年護持的老菩薩，都有方丈的手機號碼。經過這事之後，當我想起泉州崇福寺，總是浮現起圓通寶殿迴盪著重重疊疊、不休不止的蟬鳴聲、那朵簪在頭上的紅花；還有扇子輕拍在手上的觸感，是阿嬤疼孫的溫暖、包容與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