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的經偈
6你從哪裡來?



「我從哪裡來?我要回到哪裡去?」
早期我很喜歡去看廣欽老和尚。每一次去看他,頂禮老和尚三拜,老和尚就說:「你從哪裡來?」
 
我說:「從台北來。」
 
「哦,你從台北來。」老和尚長年修習「不倒單」,他說話很簡單。
 
下次再去看老和尚時,他又問我:「你從哪裡來?」
 
我還是跟老和尚說:「我從台北來。」
 
他「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他一問、再問、三問時,我開始懷疑,怎麼老是問我:「你從哪裡來?」
 
我開始想:「我從哪裡來?我要回到哪裡去?」
 
這已經不是一句世間的語言:「你家在哪裡?」這不是指兩片門的房子。「你住哪裡啊?」其實問的是:「你的身心住在哪裡?」這個問題既是要問:「從無始的過去,你從哪裡來?」也是在問:「此生我從哪裡來?」還問:「剎那、剎那之間,我從哪裡來?」你隨時隨地都在流動生死當中,答案在哪裡?這些問題是佛門的公案,需要去參究。
 
我們以世俗的解釋來看,「我就住在那裡!」但是你真的一直住在那裡嗎?這些都是我們可以參究的。我們的身體要歸哪裡去?心要歸哪裡去?這些也都是要參究的,不要以為現在你居住的房子、你這個身體就是你的歸宿。
 
「道」在身心的放捨中
廣欽老和尚常常給人提這些公案。有人說:「老和尚都是勸人家念佛的。」他有時會勸人家念佛,但是他知道你很想親近他,就會丟給你一個公案,自己問自己:「我從哪裡來?」「我為什麼穿這樣的衣服?我離開父母親,我是要拋棄他們嗎?」「我接受社會的栽培,佛教的栽培,我要做什麼?」
 
我又想:「什麼地方可以安頓我?在有善知識引導的地方。」我在僧團裡,有安心修道的環境,清晨就打板、叩鐘、行禪,或是二時的齋飯,同時還可以上課,講堂與法堂的日程都井然有序。
 
有善知識引導團體生活的戒律、規矩,團體中可以誦戒,可以結夏安居,有定時的打坐、參禪、封山。這樣在語默動靜當中,反思我們的惑、業與苦在哪裡,思考身心的歸向,這正是在問:「你家在哪裡?」
 
修行除了讀經,除了儀軌以外,我們究竟要找的是什麼?我想說:「我是回到一個佛寺,一個建築物嗎?如果它只是一個場地而沒有『道』,那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呢?」
 
「道」在哪裡? 「道」在每個人的語默動靜、身心的放捨當中,看到我們是相濡以沫的,大家都是善知識。修行當中,時時都要有一份菩提心指引著自己。
 
什麼是「菩薩道」?什麼是「菩薩果」?要歸向何處?是這些黑板嗎?是這些碗筷、鍋碗瓢盆嗎?應該都不是!它裡面應該有一個「道」。
 
就如每一尊佛菩薩的名號都是法門,我們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經》就在告訴我們阿彌陀佛法門的修行方法。如果是念地藏王菩薩,那就是地藏菩薩的一個法門,他告訴我們如何去受持這個法門,同時你就是地藏王菩薩的一個接棒人。
 
禪宗裡有位香嚴禪師,有天在除草、鬆土時,看到有個瓦片,他就撿起來,丟到旁邊,瓦片碰上了竹子,很巧合地發出「啪」的聲音,他立刻開悟。
 
開悟後,他寫了一個偈子描述自己的心境:「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
 
聽到石頭打到竹子的聲音—「啪」,當下只有能聽的心與所聽的聲音,完全沒有攀緣心,修行的功夫就在這裡,所以說「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只有單純的聲響,只有能觀之心與所觀之境,任何妄想都沒有,貪愛與瞋恚等煩惱皆不生起。個人有個人的修行法門,我們不必去抄襲別人開悟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自己身心的安頓。當那個瓦片丟過去,它還是進入一片沈寂,就是那個樣子,這也是一個公案。
 
我有時在山區樹林裡經行,邊走路邊思惟這些語錄。語錄雖然沒有讓我的衣服濕透,但是有一份滋潤,這是一種方便,也是一種修道。鐘聲、雨聲、木魚聲當中,聲聲召喚。每一個法器,敲了就有聲音,它就在「有」與「無」當中,自己要深深地去體會這些道理,才能發起菩提心、行菩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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