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輯
「住持」是每位僧人的使命—訪明迦法師

【編者按】 此次專輯,適逢香光寺即將於國曆十月二十五日,舉行第三任住持晉山陞座典禮,我們特地訪問了新任住持明迦法師,與甫卸任的住持悟因法師,請他們就任香光寺住持的經驗,談一談對現代住持、晉山典禮等寺院管理課題的看法。



1.請問法師,您於何時被推荐為「香光寺第三任住持」?並請談談接受推荐的感覺及為什麼願意承擔?

明迦是在今年五月三十一日,「香光寺信徒大會」中,被推荐為香光寺第三任住持的。談到接受推荐的感覺和承擔意願,可分幾方面來說:首先從意義上來看,「住持」是「住持正法、續佛慧命」,這不但是每一個出家人的使命,也是出家人一輩子,乃至生生世世的願望。所以由「住持」之本意來說,這是每一位出家人責無旁貸的任務。其次由「住持」這個職稱來說,它是中國的產物,中國佛教從馬祖建叢林,百丈立清規,才開始設有「住持」之制。

 

「住持」是一項執事,從領執的角度來看,領住持、領典座、領知客都是相同的,「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人都得領一份執事,於執事中奉獻學習。所不同的是住持之職責——一寺之主僧,是一寺的主要負責人,必須多擔待些責任;因此以個人來說,年齡是明迦列入承擔此任的重要條件之一。年齡包括兩種,一是出家的年齡,戒律上說:比丘尼必須戒臘滿十二歲,才可為人師、為人授戒(比丘是滿十歲);另一是世俗的年齡,就個人的觀點,覺得四十歲以後比較恰當。孔子說:「四十而不惑」,西方林肯總統也說:「一個人在四十歲後,就必須為自己的相貌負責」。四十歲在生命成長的歷程上,是比較成熟的階段,具足了世、出世間的年齡、資歷,相互揉合,則在對團體信念的堅守、決策的判斷,對大眾服務的熱忱、寬廣的包容,對社會脈動的掌握和回應,以及個人生涯的修學、心靈的修煉上,才能站在一個較客觀的立場來參與推動。

 

2.請法師談一談您晉山香光寺後的理想、抱負?

白公上人「健全僧伽制度,讓佛法對人類作更多奉獻」的教誨,心志法師「有香就有光,在香光的群體中,沒有哪一柱香特別的光,而是和合的一束光」的領眾風格,及悟因法師「讓佛教重新站回教育的崗位上」的願望,是明迦個人獻身佛教的所由處。

 

香光寺歷經心志、悟因二位住持法師,已樹立了優良的道風:堅守不為觀光遊覽道場,也不做寶塔佛事門庭,以從事佛陀教育為職志,開辦香光尼眾佛學院,負責僧眾的基礎教育、僧團制度研發及福利落實的志業。此外僧團部分社會文教志業,如大專教育、「香光莊嚴」季刊出版發行、團體參訪、專題講座等,也由香光寺負責推動。「創業惟艱,守成不易」,若說個人的理想抱負是談不上的,只希望——

 

更能集思廣益,深化、推廣佛學院的基礎教育,使僧伽教育能逐漸轉化為有體制的宗教教育,因此在未來幾年內,宗教教育師資的養成、課程的設計、教學法的研發、僧眾的進修培訓是持續不輟的重頭任務。

 

②悟因法師常說:「做為一個宗教師,他的使命是既長遠又艱辛,除了要有超邁朗然的人格,還要具備洞察與承擔社會需要的恢弘器識」,因此,賦予較大彈性的教育環境,培養既能「微觀人生」,又能「巨視世界」的宗教師,除了軟體上教育資源的開發外,硬體上的空間建設更要完善,因此香光寺的擴建工程是勢在必行的了!

 

③「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所以化智慧緣,結合人才,為佛教培育新生代,為社會創造一個良善的循環空間,是推動佛教發展的原動力。知識青年理想多,奉獻熱誠高,對生命尊重,是明日社會中堅,如何讓青年學子重新省思生命的意義,並認識與肯定奉獻佛教教育的積極性,因此「香光大專青年學佛營」的推廣,慧青學苑的設立都是亟待加強的。

 

④「當人們發現科學不能詮釋生命的意義時,未來世紀的人類更需要宗教的意義」,以著重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全人格佛陀推廣教育,將更能解決人類的苦迫。因此以佛法美化人生的研讀班,將下鄉播種,令村民能有正確的宗教信仰;培養宗教情操的行門共修會或不定期法務活動仍將繼續提供,期使現代忙亂的人心,透過宗教生活的洗鍊、淨化,找到心靈的歸宿;超越時空,為社會大眾,開啟佛教正見與信仰之門的文化出版——「香光莊嚴」最需大家共同來耕耘灌溉,使關懷佛教、共建淨土的理想能實現。

 

 

3.在寺院的運作中,住持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需掌握什麼原則?

基本上, 寺院的運作是整體性的,當住持還是和寺裡的所有法師們一起領執,透過分工,大家共同完成正法久住的使命。所以在菩提道上大家是同參法侶,在寺院運作上,大家是志同道合、永遠的工作伙伴。所不同的,是住持負有引導寺院方向的責任,對於知覺當代社會脈動的靈敏度要特別高,尤其處在多元化的現代社會裡,要把團體引導到哪裡去呢?靈敏度來自於豐富的學養、深刻的宗教體證,因此個人深感當住持者,除了要有充沛的體力,更要很好學,一方面要不斷在佛法的慧解、思考、體證上用功,另一方面還要隨著社會脈動吸取新知,才能清楚地看待自己的角色。

 

以香光寺來說,大家根據尼僧團的理念、遠景,來推動行政、安排事務工作,再將它放入年度行事曆,在前一年年底所有行事就確定下來。各部門依行事曆來運作行事,住持也不例外。

 

住持的事務運作,比較偏向代表團體的,譬如主持儀式、典禮。而在典禮儀式中,就是住持闡揚宗風、傳遞觀念或對大社會的觸發、省思,而給予思想的引導。之後再藉由行政的推動,來檢視其傳遞的功效。

 

總之:一旦大家共同決定了的行事,住持則要以身作則來遵守,有所改變也要彼此商量,互相配合。知道如何與大眾搭配,在行政事務及道風上,團體的步調才能一致,此時就是真正無我的體現、也是真正的尊重、接受了大家。

 

 

4.如何將您所學的現代管理,運用在寺院的運作中?

住持正法,需要透過思想的引導、行政的推動以及事務的運作,才能圓滿達成。如徒有思想引導,無行政推動之實,思想無處可擺,是架空的,必須藉由行政的推動,把思想觀念落實下來,才不會流於空談。若只管行政推動而沒有實務運作,則只是發號司令,運作軌道也將會滯礙難行。思想的引導就是古德所重視的說法、發揚道場的宗風;「行政」的推動依現在的話來講就是「管理」、「決策」;事務的運作就是職掌清楚、層層負責。而住持所依循的「僧事僧決」的原則,在管理學上是一種Consensus decision making——住持不能以個己的意見為意見,就是《禪林寶訓》裡所說的必須「以眾人的心為心」,「以眾人的耳目為耳目,遂能通眾人之志,盡眾人之情」,在行政推動上需透過溝通Bottom-up Communication,若當中有了偏差或問題無法解決時,住持也不能將問題、困難一概否決,只可挺身而出,帶領發現、澄清問題,或提供意見,或作思想性的指導,以期達成一體的共識。

 

寺院的運作是離不開管理學的,過去講「管理」覺得很世俗,其實「管理」是一種活動,它是將我們所擁有的有限資源,透過最適切的方法,使個人與團體能有效的整合,來達成團體的目標及各人的滿足。所以它是一種有意義、有秩序、有制度、有目的合理行動。「管理」也並不是現代才有的,自有人類以來,人們就懂得不斷地尋求滿足各種需要的方法——如尋求生活與安全,因而就形成團體,以便有效的運用資源,達成共同目標及滿足各人的需求。因此,「管理」在佛教叢林中就是「清規」,像《禪林寶訓》就是一部教導寺院管理的好書,可以由於古今所用的名詞不同,人們往往認為「清規」是傳統、落伍的,而誤以為「管理」是時髦的玩意兒。

 

現代的管理學強調工作要分層負責,管道要上通下達,在叢林裡則是以四十八單執事,來完成上下貫通、左右橫遍的有效運作,讓整個叢林裡數百個人眾,都能各司其事、各盡其職、適才適用;而《禪林寶訓》中圓悟禪師教導住持領眾要「以眾智為智,以眾心為心」,與現代管理學上所強調的領導者要有開明的作風、透明的管理,實有異曲同功之妙。所以,管理用在商業當然是企業管理,用在人就是人性的管理,用在自己就是自我的管理,用在道場就是寺院管理。當管理走向制度化時,還必須考慮心性化、合理化,這樣寺院的運作才不會僵化。有人說:「成功的組織管理活動,始能創造人類福祉的和諧世界。」怎樣才能將管理運用得恰到好處,是一門大學問,還有待努力!

 

5.您認為台灣佛教在寺院管理一,最迫切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麼?

目前台灣佛教寺院比較迫切需要解決的,是老年出家和佛教寺院的法律問題。寺院是三寶住持、弘揚佛法的根據地,必須建立在合理的法律地位上,取得社會大眾的認同,才能建立在合理的法律地位上,取得社會大眾的認同,才能充分發揮宗教回饋社會的功能。我們希望有更多人能參與佛教,關心佛教的未來,改善政府對宗教的法令,給與僧伽住持寺院的合理保障,減少像半天岩、虎山岩事件的發生;而寺院本身也必須加強法律的常識,避免廣承岩寺院違建被拆的情況再度重演。

 

至於老年出家的問題,很多人抱著:「將來我的責任完了,就要去出家」的想法,認為出家是生命最後、最好的安頓,值得深思的是:一個人剃了頭,身心就可以得到安頓了嗎?出家人是社會的宗教師,必須接受嚴格的僧伽養成教育,只有更多有志的青年到佛門裡來奉獻,佛教的前途才會有希望。寺院接受或鼓勵老人出家的原因,不外是成就老人出家的心願,或缺乏人力、財力,認為老人出家可以當香燈、撿菜、掃地......等等基礎維持工作,老人的安單費可以增加寺院的經濟,可是老人年紀大了之後,生活習慣已定型,在嚴謹的佛門生活適應上有其困難,而且身體也愈來愈無法自主,本來就顯得人力單薄的寺院,在照顧體弱多病的老人之餘,還能發揮弘化功能?個人非常鼓勵老人修學佛法,找到心靈的安頓,更希望在社會普遍趨向高齡化的同時,佛教也能逐漸建立「老人公寓」、「老人社區」的社會福利制度,提供屬於老人的生活空間及修行方式,在生活得到適切的安頓中,念佛修行、安享餘年。

 

 

6.香光寺以寺院辦學,有沒有什麼困難?

香光寺以寺院辦學,如同學校一般,因此僧眾作息十分緊湊,無法做香火道場或觀光道場的營運,再加上寺裡沒有經懺、納骨塔,也沒有恆產、土產,一年只有兩次法會,而法會又是學僧弘護實習的課程,因此經濟上就顯得十分拮据困難。歷年來,雖然一直有著有心人在默默地護持這項有意義的工作,但與廣大的佛教徒比起來畢竟是少數。我想,凡是辦過學的人都可以體會辦學的困難,而一般社會大眾仍普遍偏好於消災拜懺、慈善救濟,不知「百年樹人」的僧伽教育,是最核心的慈善,也是最深廣的慈善。隨著社會的轉型,我們極需要宗教教育,如果我們佛教徒能改變觀念,不只有做經懺佛事、消災慈善;把佛門裡培育僧才的工作,當成培育淨化社會的宗教師,來護持佛教教育,才能提昇佛教化世的功能,安頓眾生身心的苦迫,也才是對社會大眾實質的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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