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錄自071 期
2002.09.20
林許文二、陳師蘭
迷霧桑奇:尋訪印度桑奇佛塔塔中的真身舍利
靜靜注視著舍利弗與目犍連尊者的遺骨,如此真實與親切,「舍利弗」與「目犍連」不再只是經典中的角色,原始佛陀的世界彷彿鮮活了起來!我們相信,這樣深入心靈的奇特感受,將成為生命中最美好的體驗。
廢墟中的兩大弟子
尊宿已過去 新者不齊行
寂慮我一身 猶如殼中鳥
過去親皆散 知識亦隨亡
於諸知識中 無過定中念
所有世間燈 明照除眾闇
能破愚癡惑 此等亦皆無
所化者無邊 能導者但一
如野孤制底 殘林唯一樹
寂慮我一身 猶如殼中鳥
過去親皆散 知識亦隨亡
於諸知識中 無過定中念
所有世間燈 明照除眾闇
能破愚癡惑 此等亦皆無
所化者無邊 能導者但一
如野孤制底 殘林唯一樹
《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第四十(阿難尊者晚年,對於舊友逝去、正法難傳的感嘆之語……)
二OOO年十一月的最後一個週日,桑奇山丘上擠滿人潮,這是桑奇一年中最盛大的慶典,摩訶菩提協會將在這一天打開寺院的內殿,恭請出舍利弗與目犍連的舍利遺骨供世人瞻仰。
走出經典的舍利弗與目犍連
桑奇三塔除了藝術成就之外,最驚人的考古發現,就是長埋在塔心深處的舍利弗與目犍連遺骨!三塔因此成為佛陀聖弟子的表徵,被後世尊稱為「僧塔」。
西元一八五一年,當康寧漢第一眼看到三塔時,橫陳在他面前的只是「一片凌亂不堪的廢墟」,不過,在仔細勘查之後,康寧漢與他的工作團隊卻驚喜地發現:這堆廢墟其實只是塔塚的上半部,在這堆殘磚底下,還埋藏著尚稱完好的塔塚底部與基座的圓型平台。於是,他們移除掉塔塚外的亂石,露出殘餘的覆缽與基座,在仔細測量過這座塔的高度與圓周後,康寧漢找出最適切的開挖點,展開他擅長的挖掘工作:
我們打下一座豎直井到這座塔的中心,經過數小時的努力後,碰到了一塊大石板,至少有五呎長,坐南向北地躺著。提起這塊石板後,我們看到兩只大石箱,每只箱子的蓋子上都刻了短短的銘文,南邊的箱蓋上刻的是 SAriputasa(舍利弗的),北邊的箱蓋上則刻著 MahA MogalAnasa(摩訶目犍連的)……這些舍利就埋藏在與外部基座平台等高的位置上。(《畢爾沙塔群》(Bhilsa Topes))
康寧漢記錄了箱子的尺寸後,打開舍利弗的遺骨箱。在這只箱子中,放著一只白滑石製成的圓型小罐,罐子頂部蓋著一塊極薄的黑瓦淺碟;小罐旁有兩塊檀香木,康寧漢猜測這應該是舍利弗入滅時,火葬材堆中所遺留的木材。打開舍利罐,裡面安放著一塊小小的骨頭碎片與七種寶珠。舍利罐蓋子的內面,以墨汁拓印著一個波羅米文的字母「SA」,這是舍利弗尊者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毫無疑問地,這是屬於舍利弗的遺骨。而位在北邊的石箱中,也有另一只稍小的滑石罐,打開這只小罐,裡頭存放著兩塊非常小的骨片,舍利罐蓋子的內面也拓印一個字母「Ma」,這是摩訶目犍連尊者名字的第一個字母,說明這正是摩訶目犍連長老的珍貴舍利。
對佛弟子來說,這兩位聖者的名字出現在近代的考古遺蹟中,絕對是震懾人心的大發現!長久以來,這兩位偉大的佛教尊者一直只活在人們的懷想憧憬中,如今,透過舍利遺骨的出土,他們終於跨越二千五百年的歷史鴻溝,走出經典,走出虛幻,成為活生生的人物!
神聖舍利的百年之旅
汝等比丘,當親近舍利弗、目犍連比丘,承事供養。所以然者,舍利弗比丘眾生之父母,以生已長養令大者目犍連比丘。所以然者,舍利弗比丘與人說法要,成四諦;目犍連比丘與人說法要,成第一義,成無漏行。汝等當親近舍利弗、目犍連比丘。(《增一阿含經》等趣四諦品第二十七)
舍利弗與目犍連尊者可說是僧團中最重要的兩位長老,他們不但是佛陀最得力的兩大弟子;對於佛法的傳續與僧團的發展,更有著不可磨滅的極大貢獻。這兩位大弟子相繼入滅後,佛陀曾罕有地表現出感傷之情,除了藉此勸勉諸弟子們應精勤修行外,也告訴弟子們:「汝等今日可供養舍利弗、目犍連比丘舍利。」於是,兩位長老的舍利便有了長眠的聖塔。
根據《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十八)記載,舍利弗尊者的舍利經由阿難交給給孤獨長者供養,為了方便眾人供養舍利,長者便向佛陀請示建塔的形式,佛陀當時開示:
可用磚瓦兩重作基,次安塔身,上安覆缽。隨意高下,上置平頭,高一二尺、方二三尺,準量大小,中豎輪竿,次著相輪,其相輪重數,或一二三四,乃至十三,次安寶瓶。
佛陀並說:
如世尊住法處中應安大師制底,諸大聲聞應在兩邊,餘尊宿類隨大小安置,凡夫善人應在寺外。
以此明確制定佛塔兩旁可安置諸大聲聞長老之塔。可惜考古學者並未在舍衛城內找到這座舍利弗塔,連法顯與玄奘大師在印度旅遊時也未提到這座塔,因此,尚須等待舍衛城遺址的全面考古挖掘,才有辦法驗證。不過,從桑奇三塔的樸素造型,與它靜靜守候在佛陀大塔的北方五十公尺處的情形看來,經文內容的可信度相當高。
根據康寧漢推測,當年阿育王為推廣佛教,於全印度建塔供奉佛陀舍利時,一定也對舍利弗與目犍連等聖弟子的遺骨作了同樣的動作。因為除了桑奇三塔外,康寧漢在桑奇附近的薩達拉(Satdha)塔群二號塔中,也挖出兩位尊者的部分舍利。此外,法顯在《佛國記》中寫道:
摩頭羅國(即「秣菟羅」Mathura)佛教興盛,眾僧住處,作舍利弗塔,目連、阿難塔。
這段記載表示秣菟羅也曾經有過這兩位長老的紀念塔,加上王舍城郊、那爛陀遺蹟區中壯麗的舍利弗塔等,長老們的聖塔必定曾經遍布全印度,然而,如今只有在桑奇,才能瞻仰到兩位聖者的舍利了。
桑奇三塔與薩達拉聖塔中的兩大聖者舍利在出土後,就被送到英國倫敦的維多利亞皇家博物館(Victoria & Albert Museum)保存。只是,原本帶有神聖意涵的舍利,在信仰基督的陌生國度裡,與許多看來更眩人的古物共處一室,很自然淪為玻璃櫃中一只不起眼的展示品,孤寂地埋沒在不屬於它們的世界中,靜靜地度過近百年的寂寞時光。直到一九三五年,英國的摩訶菩提協會(British MahA Bodhi Society)終於下定決心,要把兩位尊者的舍利迎回印度,重拾其所蘊涵的深遠意義。於是便派遣一支陳情代表團,前往倫敦向博物館的負責人提出請求。博物館方面對這件事雖然深表贊同,無奈他們並沒有決定權,只能答應讓一個佛教團體進入博物館中禮拜舍利,卻無法讓舍利回到屬於它們的佛教世界中。
一九三八年,印度摩訶菩提協會(MahA Bodhi Society of India)再度向英國與博物館提出將聖者舍利送回印度的申請,這次,英國政府很快就答應了這個請求。當印度方面得知舍利弗與目犍連的舍利將回到祖國安奉時,波帕爾的行政首長就向摩訶菩提協會表示,希望能讓舍利重回它們原本的奉祀之處—桑奇。
協會方面對這項提議深表贊同,於是雙方達成協議,將舍利保存於波帕爾地區,但舍利的所有權仍然屬於摩訶菩提協會及所有的佛教徒。為了迎接舍利的歸來,波帕爾政府計劃在桑奇遺蹟旁建立一座全新的聖殿以奉祀舍利,另外又讓出一塊土地,準備建造精舍,供摩訶菩提協會的僧侶與前來禮拜舍利的朝聖者們居住。
一九四七年初,摩訶菩提協會的代表前往英國,在莊嚴的儀式中,從國務大臣手中接下長老們的舍利,舍利總算正式移交回印度手中,可是它們並未直接回到家鄉,因為虔信佛教的錫蘭人熱切地希望舍利能在錫蘭停留,供人禮敬瞻仰。因此,它們就暫留在錫蘭的可倫坡博物館(Colombo Museum)中。
兩位尊者的舍利在錫蘭受到極盛大的歡迎,人們像桑奇雕刻中的遊行隊伍一樣,在樂隊的伴奏聲與飄揚的旗幟彩帶間,舍利被放在一只金盒中,頂在大象頭上,緩緩載送到博物館。沿途萬頭鑽動、盛況空前,據說那是一個人一輩子再也不會看到第二次的動人場面。舍利在可倫坡博物館停留一年九個月又二十二天,每天都有上萬名信眾朝禮舍利。直到一九四九年初,舍利才移交給印度駐錫蘭的外交首長,由摩訶菩提協會的代表迎回印度。
載運神聖舍利的船駛進加爾各答。經過了將近一百年,這兩位長老的舍利終於再度踏上印度的土地。它們被送進加爾各答一座安靜的精舍中,安奉在世尊的舍利旁,等待桑奇的聖殿準備就緒。在等待期間,它們又陸續被迎請到比哈省(Bihar,古摩揭陀國)與沙爾納斯(Sarnath,古鹿野苑)的佛教中心,以及拉達克(Ladakh)、阿薩姆(Assam)與奧里薩(Orissa)等佛教省份,甚至遠至緬甸、尼泊爾、錫金、西藏與柬埔寨等鄰近的佛國,供全世界的佛弟子禮敬瞻仰。
由於緬甸政府的熱切請求,摩訶菩提協會決定將舍利分出一部分送給緬甸。一九五O年十月二十日,緬甸的首相親自到加爾各答迎請舍利,將之安奉在仰光附近的世界和平寺(Kaba Aye Zedi)中。接著錫蘭也提出請求,於是又有部分舍利分送錫蘭,安奉在摩訶菩提寺中。
一九五二年底,桑奇的所有建設終於正式完工。經過十七年的申請、移交、遊歷與分送後,兩位尊者剩餘的舍利終於又回到桑奇。它們被安奉在新建聖殿的內殿中,由摩訶菩提協會負責看管,並於每年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開放,讓全世界的佛教徒都能瞻仰兩位尊者的舍利(目前安奉於摩訶菩提寺內的兩位尊者的舍利與舍利罐,是來自薩達拉塔群,而非桑奇)。
舍利之光
跟著魚貫的人潮走進聖殿,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舖滿鮮花的聖壇,壇上坐著仿鹿野苑的「初轉法輪」像,佛像前一只金質小台座上的兩個圓形玻璃盒中,就安放著兩位尊者的舍利。一位比丘用含苞的金蓮花指舍利罐,向我們說明:「這是舍利弗的舍利,這是目犍連的舍利。」當我們閉上雙眼,虔敬禮拜的那一瞬間,眼前彷彿浮現兩雙黝黑乾裂的赤足,這赤足曾跟隨人間的導師,堅毅地走過恆河平原,為人們留下息滅苦惱的清涼之法。
而今,兩位尊者雖然只剩下這丁點的遺骨,但已足夠震撼人心,因為即使只是短短一剎那的注目,也能讓人在電光火石的瞬間,思憶起佛陀與他們的智慧言行。靜靜注視兩位尊者的遺骨,如此真實與親切,「舍利弗」與「目犍連」不再只是經典中的角色,原始佛陀的世界彷彿鮮活了起來!我們相信,這樣深入心靈的奇特感受,將成為生命中最美好的體驗。
走出大殿已是日暮西山,夕陽餘暉下,摩訶菩提寺散放耀目的光芒。有些廟宇儘管金碧輝煌,香火鼎盛,充滿著信仰的熱誠,卻無法帶給人們深刻的感動;而舍利弗與目犍連的舍利,卻給了我們永遠不會遺忘的心靈悸動。兩位尊者的舍利之所以珍貴,並不在於它有什麼神秘力量或予願大能,而是它能帶領人們進入聖者的生命,並且昭告世人,澄澈而覺醒的生命將不會消失於人間,而這正是尊者們遺留給世人最珍貴的神聖禮物!
十位傳法師
桑奇二塔又稱為「法塔」,因為在塔中發現十位阿育王時代相當重要的傳法長老的舍利。
西元一八一九年,世人初次發現桑奇時,二塔的保存還相當完好,但一八二二年,在前來「調查」的英國行政副官強森手中,桑奇卻元氣大傷。因此,當康寧漢在一八五一年到達時,非常擔心其中的舍利已遭破壞。不過,當他仔細測量後,便發現二塔的中心部分並未受損,在開挖後不久,就順利到達放置舍利的密室。
……我們花了數小時的時間工作,將裂縫中間鬆動的石塊清除乾淨,然後小心地打下一支豎井進入塔中心。三個多小時後,我們移除掉豎井西邊的一塊石頭,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小密室,其中放著一只石箱。(《畢爾沙塔群》)
康寧漢仔細地記錄了密室與石箱的尺寸、結構及位置,並且在石箱的東面發現三行銘文:
律部所有支派的導師,阿羅漢迦葉波‧俱特羅(Kasyapa Gotra)、優波提耶,以及律部的導師阿羅漢瓦吉‧蘇維迦耶多(Vhh* Suvijayata)。
他們打開石箱的蓋子,發現裡面放著四只滑石製的舍利罐,每只罐子中都保存焚燒過的人類遺骨,且罐上都註明安奉於其中的聖者名字。康寧漢將舍利罐上的銘文條列整理如下:
第一只舍利罐
蓋子外部——全雪山部的傳教導師,解脫者迦葉波‧俱特羅(Kasyapa Gotra)的舍利。
蓋子內部——解脫者末示摩(Madhyama)的舍利。
罐子底部——解脫者訶利底子(HAritutra)的舍利。
第二只舍利罐
罐子外部——俱多(Gota)的弟子、解脫者瓦吉‧蘇維迦耶多(Vhh* Suvijayata)的舍利。
罐子內部——卡卡那瓦‧婆巴沙那(Kanava Prabhana)的獻禮。
第三只舍利罐
蓋子外部——解脫者摩訶瓦那耶(MahA VanAya)與解脫者阿帕吉羅(蓶agira)的舍利。
蓋子內部——解脫者俱呼丁耶子(Kohudinya Putra)的舍利。
第四只舍利罐
蓋子外部——解脫者憍希吉子(Kausikiputra)的舍利。
蓋子內部——解脫者俱提子(Kotiputra)的舍利。
罐子底部——解脫者目犍連子(Maudgalaputra)的舍利。
這些名字乍看之下似乎並無意義,可是如果深入了解早期佛教史,將會發現這幾位長老均是西元前三世紀時的重要法師!其中幾位曾參與佛教第三次結集,並在結集會議後,受阿育王派遣,至鄰近各國傳教。他們舍利的出土,使原本模糊的阿育王歷史頓時清晰起來。
西元前三世紀,由於阿育王大力護佛,佛教成為這片次大陸上勢力最強大的宗教,但也因此造成嚴重的外道附佛問題。許多外道行者為了豐厚的供養與尊崇的地位,假扮比丘混入佛教僧團中,成為所謂的「賊住比丘」!他們在僧團中巧妙地以佛教語言傳播外道思惟,使佛教僧眾對「法」與「律」的認知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
為了解決這種亂象,阿育王從阿呼恆迦山(Ahoganga)請出目犍連子帝須長老—他是優波離尊者的第四代弟子,也是當時上座系分別說部的大長老。目犍連子帝須長老召集了約一千位長老大德,在華氏城(今巴特那,Patna)聚集會議,重新整理佛陀的教法與律制,編纂成《論事》(Katha-Vatthu)一書,並趁機將「賊住外道」擯出僧團。這次規模龐大的僧團自清行動與經、律藏整理工作,就是佛教史上的第三次結集。
派遣僧團出國宣教
就在第三次結集後不久,阿育王以傳播佛法之名,將十多位大長老分成九個弘法小組,分別率領幾位比丘前往異域弘法(根據南傳佛教記載,這些傳道長老是由大長老目犍連子帝須所挑選並派遣)。從阿育王石刻敕文與斯里蘭卡《大史》、《島史》的相互比對,可以整理出弘法長老姓名與他們各自的傳道地區(見表一,頁 100)。
對恆河流域的佛弟子而言,佛陀自是無可取代的唯一導師,然而長老們來到氣候風俗各異的地區傳法時,為了讓當地人易於接受,難免會依不同的風土民情,再揉雜自我體證的內容來說法,因此,對這些邊地民族而言,他們才是當地的佛教祖師。於是,一個個新的佛教教派就如雨後春筍般誕生。例如宣教於東南印的摩訶提婆(又意譯為「大天」)成立「制多部」;前往西南印的大曇無德則有「法藏部」;沿喜瑪拉雅山區傳教的末示摩與迦葉波‧俱特羅等則成為「雪山部的導師」;而由阿育王之子摩哂陀率領、遠赴錫蘭島宣教所傳衍的法脈,後來則發展為「銅鍱部」……。原本為了消弭分裂、壯大佛教而作出的「派遣傳道師四出傳法」的政策,最後卻成佛教部派興起的推波助瀾之力,這或許是阿育王當初始料未及的吧!
二塔舍利與宣教長老
對照二塔舍利罐上的銘文與出使傳法的長老名單,將會發現二塔中所安奉的舍利,正是屬於二千二百多年前「傳法大時代」的傳道長老。如第一只舍利罐外部所刻的「解脫者迦葉波‧俱特羅」與罐子內部刻的「末示摩」,即是被派到雪山地區大長老中的兩位,且罐子外還明確地刻上「全雪山部的傳教導師」字樣,更證明他們的身分。舍利罐上的其他名字雖然較為陌生,但絕對是當時非常重要的人物,在桑奇附近的其他古佛塔中,也曾發現他們的另一部分舍利,如在安德佛塔(Andher)中,就又發現訶利底子與目犍連子的舍利。
因此,英國學者渥德爾(A. K. Warder)認為,除了摩哂陀所率領的分別說部的法師們,是從桑奇或毗迪薩出發前往錫蘭,迦葉波‧俱特羅與末示摩等長老們,應該也是從桑奇附近前往遙遠的雪山地區,因為在鄰近桑奇的娑那里佛塔(Soni)中,也發現他們的另一部分舍利。雪山部又稱為根本上座部,根據日本學者佐佐木教悟的看法,當時同屬上座部系統,以正量部為中心的犢子、賢胄、法上、六城等部派,正是以阿育王時期的末瓦國與阿槃提為主要根據地(又稱阿槃提派),因末示摩與迦葉波‧俱特羅長老的舍利出土,證明桑奇周邊地區的確是當時上座部佛教的重鎮之一。
誠如康寧漢所說:
只要在佛陀曾履足弘化的地區找到更多的早期佛塔,並且作更深入地研究挖掘,我們就能得到更充足的銘文資料,那麼,要釐清佛陀—這位偉大導師的確切年表,與佛教在佛滅後的發展情況,以及古代印度的混沌歷史,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傳法長老的真身舍利,證明他們確實存在,以及阿育王派遣傳教師出國的歷史真相。透過這些舍利,人們得以連接起佛教發展過程的大致年代與重要人物。由於舍利罐與佛塔欄楯上的銘文,通常會提及長眠者或捐贈者的父親、師長及出生地等基本資料,後世的人們因而可以得知當時佛教擴展所及的地區,甚至連接起一個完整的家系族譜。譬如親手挖遍桑奇周邊佛塔的康寧漢,就根據豐富詳盡的舍利罐銘文,架構出一個跨越四代的族譜。(見表二,頁 102,譯自《畢爾沙塔群》)
只是,以上的推論畢竟都是康寧漢的一家之言,尚需考古學者們辯證出真相。例如第四只罐子底部所刻的目犍連子(Maudgalaputra),康寧漢認為他就是主持第三次結集(西元前 241),並以八十高齡入滅(西元前 233)的大長老目犍連子帝須。但是,馬歇爾卻反駁,因為在安德佛塔出土的舍利罐銘文中,證明這位目犍連子是同一只舍利罐中的俱提子(Kotiputra)的弟子,也是杜羅毗娑羅(Durabhisara)的子嗣,而杜羅毗娑羅不但是俱提子的同修比丘,也是派到雪山地區傳教的大長老之一。因此如果這個目犍連子真是目犍連子帝須,那麼就形成兒子派遣父親、師徒同葬一舍利罐的矛盾狀況了!在師承嚴謹的古印度,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可惜出土的舍利實在太少,佛教史的資料又極其混亂貧乏,實在不足以釐清諸多疑惑。然而,它畢竟打開了一扇小窗,透過桑奇二塔這小小的「時空之窗」,總算讓人能稍微窺見那迷濛的古印度,也算是滿足了我們對那個輝煌時代的無限遐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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