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憨山:大師與親師友的互動
相逢即相別



萬曆十四年秋,紫柏與憨山在即墨城第一次會面。

 
紫柏:「年初就收到您邀請來牢山一敘的信函,現今才來,勞您久候。」
 
憨山:「那裡,您舟車勞頓,才真是過意不去。最近因為太后賜《大藏經》一事,前往京城謝恩。您的弟子于君玉到京城來通知您已出發的消息。我日夜兼程趕路回來,還好在這裡相遇。」
 
紫柏:「四方參訪是出家人的本分,算不上勞頓。只有過膠西時被河水阻攔了一下。不過拿出面對生死的態度,直捷穿過也就到對岸了。」
 
憨山:「膠西的河水又急又深,直沒至肩。但我想,這必不能擋您的熱情,您一定連停也不停就衝過來。」
 
兩人談了一夜,十分盡興,互認對方為知己。隔天一同到牢山。
 
紫柏在牢山留了十天。
 
離別時,深覺依依不捨,寫了首〈留別憨公〉傳心意:「大道久荒涼,離歌東海旁;行蹤將萬里,津濟正微茫。白日肝腸苦,青山骨肉香;相逢即相別,揮淚欲沾裳。」
 
萬曆二十年,皇太后派近侍贈送紫袈裟給紫柏大師。
 
紫柏:「聖恩浩蕩,唯小僧才德不足,不堪承受。還請皇太后將紫袈裟賜與憨山德清。」
 
近侍:「您老這樣推辭,小的無法回復。」
 
紫柏:「我作首詩讓您帶回去交待好了。」「三十年來江海遊,尋常片衲度春秋,自慚貧骨難披紫,轉施高人福更優。」〈辭賜紫以讓憨公〉
 
皇太后看了詩很不高興,認為他不識抬舉。紫柏只求無愧於心,並不在意皇太后的不悅。

同年紫柏興復了石經山琬公塔院,便請憨山前來觀石經與撰文作記。兩人共住於慈壽寺。
 
憨山:「若不是您熱心奔走,興復了琬公塔,這位隋唐時代的靜琬法師大概就被遺忘了。」
 
紫柏:「是您能體會琬公的用心,才寫得出〈琬公塔院記〉這樣擲地有聲的名作。」
 
憨山:「不過拋磚引玉,倒讓您見笑了。琬公刻石經,想使佛種不滅;您刻方藏,想使佛法流傳廣布。真是前有古人,後有來者。」
 
紫柏:「編藏工程浩大,需要您鼎力相助。」憨山:「一定。」
 
紫柏:「此外,編本朝《傳燈錄》也是迫不及待,需要我們去承擔。」
 
憨山:「『哲人日遠,典型夙昔。』這真是有意義的工作。」
 
紫柏:「想唐宋時佛法在中土多麼興旺,大師輩出,著作至今仍振聵啟聾;而今世衰道微,雖有不少修禪者,卻往往走偏了還洋洋得意。」
 
憨山:「所以我們應該共赴曹溪,重開禪宗法脈,引導眾生走上解行並重的正確道路。」
 
兩人交談四十晝夜,商討了編藏、續傳燈錄及興復曹溪祖庭等三大事業,而後兩人便分頭進行。三年後,憨山正在整理續傳燈錄的資料時,卻因「私創寺院」的罪名而詔捕入獄。
 
紫柏為營救憨山四處奔走。各地為憨山祈求的法會一場接一場。幾個月後,弟子報告紫柏:「憨山法師被判遣戍廣東雷陽。」
 
紫柏:「那麼他一定會經過南京,我先去那裡等。」
 
兩人在長江上會面。
 
紫柏:「一聽說您遇難,立刻在佛前許願誦念《法華經》百部,回向您能安全無虞。」
 
憨山:「我們當臣子的必須服從君父的命令,何況這是我的定業所造成,請您別再操心了。」
 
紫柏:「您的生死關係佛法的存亡,我一定努力為您平反。如果您不能生還,我也不會活著。」
 
憨山感激得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一再點頭致意。兩人相對無言,到了必須分別時,紫柏握著憨山的手臂說:「如果我先死,後事就交給您了。」
 
紫柏和憨山分別後,立刻入京為營救憨山之事積極奔走。然而憨山還未恢復自由,紫柏卻在萬曆三十一年因「妖書事件」入獄,且坐化於獄中。

憨山在萬曆三十九年獲赦,心想:「應該去寂照寺弔祭紫柏法師。」但直到萬曆四十四年,憨山才得空前往。正好遇到紫柏弟子要將師父遷葬。
 
憨山親自為紫柏舉行荼毗儀式,作〈徑山達觀可禪師塔銘〉。後又整理並校閱紫柏生平著作,並為之作序。盡心盡力去完成紫柏的囑託。
 
紫柏與憨山之間的深厚情誼,正如同憨山弟子福徵所盛讚的:「誼足千古」。
(《憨山老人夢遊集.憨山老人自序年譜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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