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河上的月光
生命的奉行者

真理的追尋,生命的圓滿,好像一棵大樹的生長。 這棵樹的根部是你、是我、是一切生命,如果我們用慈悲的水澆灌樹根,將會結出智慧與覺悟的花果。



 
人生的真理到底是什麼?
 
我出身於公務員家庭,從小我就很喜歡大自然,也喜歡思考。求學時主修資訊工程,民國七十九年出家。 

我是在上大學後才開始學佛的,但事實上學佛是我幼年理想的延續。國中時,我就非常喜歡科學,想將來當一個科學家,高中時代我參加過生物研習營隊,學到一些新的觀念,我知道原來研究生物科學的基因工程,可能會牽涉到社會倫理的問題。那時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只研究科學,不一定能帶給人類幸福的生活。我知道自己必須面對一個新的問題:我研究的科學怎麼樣才能造福人類?我怎麼判斷它是好的或是壞的?我必須要知道人為什麼活著?人生的意義在那裡? 

當時我拼命地看書,到圖書館找很多關於哲學、科學、宗教方面的書籍,也看了論語、中庸等中國傳統的書籍,但是我並沒有找到答案。念大學後我加入佛學社,那時我對佛學並不十分了解,只知道它教我們不要執著,我嘗試把這些觀念運用在生活中,但畢竟我對佛法的認識太粗淺了,還是無法解答高中以來的問題:人生的真理到底是什麼?
 
踏上菩提之路
 
直到念博士班時,我遇到了一位學佛的室友,同時在書本裡看到因果輪迴的觀念。那時父親生病臥床,身體很瘦弱,沒有辦法吃東西,我想父親生病了,我多麼希望他能好起來, 而平常我吃的那些動物,牠們本來活蹦亂跳的,我卻把牠抓來吃掉.... 我突然體會到為什麼佛法要說慈悲不殺生,後來我就決定受五戒了。 

最初學佛時並沒有想過自己會出家,求學時,最大的心願是將來能當老師,因為在學習過程中,我碰到一些好老師,受到他們很多的啟發,我希望自己也能夠這樣教育學生。由於我喜歡教書,又是佛教徒,因此我希望為佛教奉獻,那時我最希望到的地方是「慈濟」。我想慈濟醫院可能會需要電腦人才,將來辦大學時也需要教授電腦的師資,而我還可以在那裡當義工,又可以聽證嚴法師說佛法.... 那是我最嚮往的工作環境。 

一次我跟著學校社團到慈濟參訪,其實也是去看未來的工作環境,就是在那一次參訪後,我決定要出家。因為在那裡我看到了很多親切的義工和出家法師們,他們雖然沒有說很多話,但可以從他們的身行感受到他們將整個身心投入一種真理的追尋中。我想如果將來只是當義工,可能還要花些時間照顅家庭;而出家可以把所有的時間心力奉獻在追尋真理及關懷生命當中。 

另一次我到一間佛寺參訪,離開時,夕陽正西下,滿山散發著金色的光芒,法師們揮著鋤頭在菜園裡翻土耕田,那種莊嚴的神情和精進的精神,令我十分感動,剎時我覺得他們耕田並不只為填飽肚子,而是在體會生命、踐行生命。下山後我開始想:平常我過的是一般社會的生活,將來教書時可能住在一棟裝著鐵窗的公寓,每天到學校教我的學生,課上完就下班回家,而那些法師們耕田的景象卻是另一個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生活方式,原來人可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啊!而我又想:如果教書,我可以教學生很多電腦方面的知識,我也一定會盡力告訴他們一些人生的道理或作學問的方法,但是我給他們的指導到底還是有限的;如果我出家當一名宗教師,我可以教給別人的,是世界上最寶貴的人生真理。
 
圓頂方袍現僧相
 
往後我一方面念書,一方面利用假日找道場,參加一些活動:佛學營、大專齋戒學會,還有寺院參訪、朝山等等,齋戒會的懺雲法師告訴我們:女眾出家要選女眾道場,他舉了四個不錯的道場,於是我就從幾個道場開始尋找。 

其中,我對香光寺法師們那股強烈的生命力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很努力地從事一些教育工作,希望把佛法帶給社會上的每一個人,我感覺那就是大乘行者的胸懷,因此我決定到香光寺出家。 

我還記得圓頂前一天,從學校坐車到香光寺,我問自己:你真的要去嗎?你真的要離開這舒適的環境,捨棄美好的遠景、工作及生活條件,而到那個看起來落後,煮飯用柴燒,每天要做很多苦行的地方嗎?後來支持我的竟然是從小想尋找的答案,我想:如果這一生我沒有去追尋真理,就算我過得非常地舒適,到死亡那刻我一定會後悔的。 

當然,家人絕對不會同意我的選擇,他們認為出家是消極地逃避,只是受更多的苦而已,他們捨不得我受苦。尤其媽媽更是不能接受,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這也是她反對我出家的另一個很重要的理由。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溝通,她逐漸感覺到這確實是我想要走的路,她說:「好吧!你既然要修行,那你就去當修女,為什麼要當佛教的尼姑?」事實上我覺得佛教裡才有長久來我想要的答案,我要在那裡追尋。我和媽媽的宗教信仰不同,她是不會到寺院去的,但是她為了我,親自造訪香光寺。她看了以後,發現佛教並不是她印象中那種消極避世,只知道燒香紙、求神保佑的宗教,而是一種積極、奉獻、樂觀的宗教,所以她的心情就舒緩了下來。 

最後,當我完成行者階段的考驗,要圓頂之前,媽媽又來看我,送她下山去坐車,媽媽對我說:「我信基督教,我覺得那是真理;你信佛教,你覺得這是真理,但是我沒有辦法幫你判斷,我只希望你快樂,讓你自己決定吧!假如有一天,我們誰先找到了真理,就度對方.... 」就這樣,我終於在媽媽含?的祝福中,圓頂出家了。
 
感恩與調柔
 
出家生活的磨鍊其實是非常苦的,但是在磨鍊之後,常常會有很驚喜的收穫,我舉個小例子和大家分享:剛出家時,我在大寮服務,我的工作是「行堂」,負責幫大家分飯菜,同時我還有另一項工作──打電腦,輸入一些資料。那時,電腦的進度比較趕,有些大寮的工作就由其他法師幫我完成,其中之一便是「挖奶油」。由於早齋過堂是吃饅頭塗奶油,因此行堂必須在前一天將奶油從冰庫中挖出來溶化,好方便隔天大眾師使用。 

那時一位法師就常常幫我做這件工作,一次他竟然挖斷了一支水果刀,我知道後很訝異,心想奶油怎麼可能把水果刀弄斷呢?事實上那時我很驕傲,不太能接受其他法師的指導,我想:「我受了這麼高的教育,思路那麼清楚,你們說的那些我覺得不太合邏輯!為什麼我要聽你們的?」我甚至覺得他挖斷一支水果刀是很可笑的。 

一天,我對那位法師說:「今天我有時間讓我來。」我拿一把全香光寺最大、最重的大菜刀,當刀子一劃下去,我才知道冰凍的奶油竟是那麼堅硬,無論我用多大的力氣,怎麼挖都挖不起來!當時我想趕快把這件事做完,再去做別的事情,莽撞用力的結果,刀子不慎割到了手,別的法師關心地幫我包紮止血並且說:「你趕快回去休息吧!」我邊走邊想:「從前我以為挖奶油是件多麼容易的事,別人那麼辛苦地幫我做了,我卻一點都不感激,現在我才知道,他們曾經給我多麼大的護持。」那天我走過大殿,看到在大殿裏整齊的拜墊,讓人看到就能生起恭敬歡喜的心,成就一個用?的好環境,這是香燈法師每天辛勤排列的成果。我想,原來好多的人平常都很費心地護持我,而我不曾體會與感恩。從那之後,我的心慢慢柔軟了下來,看到了一些從前看不到的東西,我開始像海棉一樣吸收別人的優點。
 
把心打開,活在當下
 
出家後兩年,我又回到學校繼續資訊工程的課程。因為佛教要弘化必須具備一些現代社會的眼光、知能,而不只是在山裡修苦行,它必須用活潑的方式,用現代的邏輯告訴大家為什麼要學佛?要怎麼學?學佛有什麼好處?而現代的科技也有助於佛教的推展。之所以在出家兩年後才決定回學校,是因為經過僧團生活的薰陶,感覺自己較能把握佛法真正的精神,學習世間的學問時,也比較知道怎樣把它正確地用在宗教,利益人類,而不只是知識、學位的追尋。 

剛回學校時我所抱持的心態是,我是來學習研究學問及教學的方法,再帶回去利益更多的人....,在學校我只是個過客罷了。所以剛開始在學校的生活是封閉的,後來我慢慢發現佛教並不是教我脫離人群,尋找另一個烏托邦,它教我活在當下,實實在在地做人。我既然生活在這個環境裡,我應該要努力吸收這個環境給我的所有知識,包括與人的溝通、交往,而能在交往中吸收他人的優點,彼此成長,所以慢慢地我也把心開放出來了。
 
生命成長的養料
 
回首自己走過的路,在此我想建議年輕的朋友們,早些開始尋找生命的定位,為什麼呢?我看到一些同學拿到博士學位,生活過得不錯,做事也覺得挺快樂的,可是好像又抓不住什麼似的;也有同學結了婚,有了家庭、小孩,還是不免要問:我這樣生活是為了什麼?因為沒有去追尋生命的定位,所以雖然事業成?了,他們對人生依舊感覺困惑,而且不知如何面對所遭遇到的煩惱、挫折。 

最後,我想請各位思考一個問題:現在是春天,草木非常茂盛,充滿了生機,那麼當冬天葉子落盡、樹木凋零,生機在那兒呢?因此我想和各位分享的是:在我們的生命中,會碰到很多人、很多事,有時得意,有時挫折,這一切經驗都是一種學習,也是生命成長的養料。
 
(編者按:「恆河上的月光」是安慧學苑文教基金會所製作的廣播節目,為使本刊讀者亦能分享節目內容,特將部分內容整理成文字,在此專欄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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