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泉之歌
如是行過



七十六年六月卅日     陽光普照

 

數日來,陰雨連綿,今晨突然放晴,早齋一畢,眼看著大眾師粉粉將久浸濕氣的棉被、枕頭……等全部家當不約而同的往樓上扛,迅速地放在最容易受陽光曝曬的位置。

 

內心不禁想著;恐怕去晚了沒地方曬吧!何況前日大雨,竂房漏水,午休後將底被掀起,赫然發現床板上呈顯一人形,從肩至股濕淋淋一片,想到這裡,再不敢怠慢,三步併作二步跳回寮房,將被條全數捲起送到樓上「日光浴」,又迫不及待地奔下樓掀起床板,捲起窗簾,眼見一室的光芒,驅走連日的陰霾,心想:大功告成了!

 

 

當自己搖頭晃腦,頻頻得意之際,不意從透進寮房的陽光中瞥見床底下佈滿了層層的棉絮、灰塵、蜘蛛網,一時奮起,抓起抺布,仆向地板,一不做二不休,徹徹底底地將竂房從上到下擦洗一番,還它個本來面目!

 

正忙得不可開交,興味盎然時,忽開遠處傳來陣陣板聲,匆忙拿起衣袍,準備過堂,臨去時,回頭一望——滿室潔亮,幾可鑑人,禁不住昴然自得,暗歎自己勇猛之功難思難議!

 

七十六年七月一日     雨後晴

早上來了一場細雨,午休醒來時,驕陽却早已高掛天空。興沖沖起了身,將窗簾收起,熱情的陽光受到邀請,也不客氣地躍過窗台,到各個角落巡禮。

 

我被陽光逼得無處可躲,只得靠在衣櫥旁的角落裡坐著。門外涼風徐徐吹送,好一個亮麗的夏日午后,正欲開始一日的迴思,竟見昨日午後清理得光亮潔淨的地板已蒙上一層薄塵,透著些許灰暗,心頭一震,不禁黯然,撫首嘆息:「唉!實在太快了!」一語未了,又發現昨晚才剃得光溜溜的頭皮,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出剌手的頭髪!

 

世事在不知不覺中遷移,生命也在白畫、黑夜的輪替間漸漸流逝;物類更隨著春、夏、秋、冬的季節代序而榮枯生殺;「變」是無可抗拒的潮流和生命力,更是不變的真理。

 

只因為灰塵是一絲絲地掉落,頭髪是一吋一吋地生長,時間是一秒一秒地推進,這中間沒有一點痕跡可尋,人往往錯覺以為一切恒久不變,仍熙熙然貪戀著眼前的成就,歡愉、名位……,殊不知成就在變動中,歡愉不過是一時幻化的情境,等到大限一到,只有獨卧孤墳,智愚、貴賤、貧富無異,畢竟屍骨成灰。

 

身為出家行者,不求個人聞達而求生命的永恒,想在潺潺時間流裡掌握生命價值,踐行己利利他,自覺覺他的信念,應以悲願來力行貫徹初衷,才能在無窮無盡的變動中支撐自己,燃燒自己,倘若只是一念勇猛心,此與擦一次就不再擦的地板,剃一次便不再剃的頭髮有何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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