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道上
我家的「春枝菩薩」

娘在婚後直到爸往生之前,她只是這個家庭的附庸,沒有自我,更沒有成長,而十年來她成長、蛻變,不再只是我們的「洪媽媽」,她是許多人的「春枝菩薩」,與其說她今年六十五歲,不如說她只有十歲……



 
我家的娘自從十年前老爸往生的因緣皈依佛門後,從「信」入門倒也精進。透過聽台語錄音帶,她不只《心經》、大悲咒倒背如流,有次帶她出國玩耍,她在飛機上做早晚課時,我才發現她竟然可以背誦整部《普門品》、《阿彌陀經》與全部的早晚課流程,把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其實還有一點成分是慚愧)!我心想娘如此用功,卻不懂經義,未免可惜,偏偏當時她的想法還停留在「菩薩保佑」的階段,並不懂得將佛陀的智慧運用在生活上,是不是懂得經義對她來說,當然也不是很重要了。
 
那年正好我預備報名印儀學苑的佛學研讀班,心想就「抓」她也一起來讀吧!就算聽不懂也薰習、薰習啊!當初說服媽媽來讀研讀班真的有點「有嘴講嘎哞涎」,好不容易才突破她不識字、聽不懂國語、不熟悉交通的心防來報名。怕她真的迷失在茫茫的捷運路網中,除了開學典禮那天帶她來,一路鉅細靡遺地說明,只差一點沒拿粉筆在各個重要路口做記號,第一天上課還千叮嚀、萬提醒,差點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如此這般,母女倆「一起背著書包上學去」。她上下午的台語班,我上國語班。下課回家她會常常問我:「啊!師父今ㄚ日有嘎恁講啥覓故事莫?」「啊!師父今ㄚ日講……」「啊!師父……」彷彿深怕師父獨愛台語班而在國語班「暗砍」一般,又像小小學生上了學,一切都唯老師是從。在六十多歲的娘身上,我看見了童稚的赤子之心,也才明白了為什麼師父要講那麼多的故事,對許多老菩薩而言,故事恰是她們最易吸收的精神食糧啊!
 
不知研讀班上了多久,娘開始注意農禪寺的老菩薩讀經班,開始建立了她的學習信心,自己會找適合的課程去上課。她不僅自己讀,還會呼朋引伴,勸她的「老」朋友,要精進、要學習,要放下對兒孫輩的牽掛,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她隨緣勸人學佛、念佛,告訴她的朋友「學佛麥賣歐」,我在農禪寺的勸募工作有一半以上都是娘的業績!三月的「香光行」悟師父邀大家塑佛,她除了以「娘」的身分「邀」我與弟妹每人都要發心外,趁回娘家之便,在她的遊說下,近九十高齡的外公、外婆也欣然共襄盛舉,更離譜的是,連她尚未學佛的朋友也都願意發心!我這才明白我之所以業務工作做得如此歡喜、如此得心應手,全是來自娘的遺傳!
 
多年前為了幫助娘走出爸往生的陰霾,而鼓勵她到農禪寺的廚房幫忙,卻意外地讓她結交到一掛年齡相近的好朋友。更意外的是,有一次邀五叔與三伯來家中吃飯,發現娘竟然可以辦出一桌如假包換、色香味俱全的素食佳餚!(老實說平常家裏三餐都是非常「自然」的口味,看不出功力!)
 
現在的她,除了每週二到農禪寺煮一天午餐,每個月送兩次午餐到學苑供養師父外,三不五時也會通知我們:「我要去打禪七了!」「我要去打佛七了!」「我要去護七了!」「我要去……」,她的行程總是排得比我們家的任何人還充實!更難得的是,她出門去護七或做義工,都是抱著歡喜的心情。她不以當義工為培福積德,她只是很單純地覺得很好玩(跟她那掛香積廚的朋友一起)、很有成就感、很快樂、很充實。總之,只是為了喜歡而喜歡,沒有太複雜的理由。
 
我跟玫妹常常討論著,娘的生命真是始於爹的往生。小時候的娘迫於環境,只能是幫她爹娘帶弟妹的小保姆,與幫忙賺錢的小女工,婚後直到爸往生之前,她只是這個家庭的附庸,沒有自我,也沒有屬於自己的朋友,更沒有成長。而這十年來她成長、蛻變,不再只是我們的「洪媽媽」,她是許多人的「春枝」、「春枝菩薩」,與其說她今年六十五歲,不如說她只有十歲,前七年是甦醒期,研讀班這三年則是突飛猛進期。
 
悟因師父常常開示:因為世間無常,所以才有改變的可能。所以創辦佛學研讀班幫助每一個有緣的眾生改變,而這個因緣讓娘的生命由黑白無聲變成彩色多姿。任誰也想不到當年的娘會變成現在這個充滿活力、積極、樂觀、純樸可愛(她真的有夠可愛!弟弟有次忘了帶便當,她竟然拎了便當,從士林搭了來回三個小時的公車送去汐止)、柔軟又進取的「洪媽媽」,就算她自己,恐怕也不曾想過吧!從娘的身上,我看見了生命的無限可能!
 
這一切,都要感謝三寶的護念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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