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道上
行到水中央

彼岸永遠是相對於此岸的理想,只要覺得現況不夠圓滿,只要對未來懷抱著憧憬,人生就是永不停歇的過渡旅程……



 
 
六度,又稱「六波羅蜜」,意思是「到彼岸」。
 
什麼是此岸?什麼是彼岸?《大智度論》以布施波羅蜜為例:
 
渡布施河,可到彼岸……此岸名慳貪,檀(布施)名河中,彼岸名佛道。復次,有無見名此岸,破有無見智慧名彼岸,勤修布施是名河中。
 
此岸是現在的煩惱、凡夫的境界,彼岸是斷除煩惱、成佛的境界,而連接此岸與彼岸的,即是六波羅蜜—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如《大智度論》提到:
 
此六波羅蜜,能令人度慳貪等煩惱染著大海,到於彼岸,以是故名波羅蜜。
 
所以,六度既是要到達彼岸所必須要渡的河,也是能載人過渡到對岸的船筏。
 
夾著河流的兩岸,一艘渡河的船筏,構成一幅流動的意象。事實上,彼岸永遠是相對於此岸的理想,只要覺得現況不夠圓滿,只要一直對未來懷抱著憧憬,人生就是永不停歇的過渡旅程—到了此岸,必須再前往圓滿的彼岸……
 
擺渡
 
印順導師說:「人生的行為,都不過是在(苦樂)這兩極端以及彼此移轉的過程中。」令人聯想到不停擺盪的單擺,除非能量耗盡,否則不會止息。然而,我們卻必然是在兩個極端中,不斷地嘗試、逐漸地推移,才能取得平衡,尋得中道。
 
擺渡的人必得因應水流的方向、衝力,一直調整方向和力道,才能保持船隻的平衡,航向對岸的目標。渡河,不僅要知道不進則退的道理,更要認清進進退退、搖搖擺擺的事實,因為那是必須不斷調整的動態過程。
 
不管六度是河流還是船筏,要過渡到彼岸的凡夫,總是不免在「過」與「不及」中不斷地搖擺著—談布施,若不是慳吝不捨、錙銖計較,不然就是雖歡喜布施,但渴求對方回報。
 
講持戒,若不是不願被束縛,不然就是持戒精嚴,但卻把戒條變成格殺自他的利劍。求忍辱,若不是無法安忍,就是變成過度的退縮和自我壓抑。說精進,若不是懈怠放逸,就是背著超過負荷的緊張與壓力。修禪定,若不是陷於散亂紛擾,就是耽於定境的喜樂。
 
因此,最後一度—智慧波羅蜜猶如總舵手一般,以「不著一切法」統攝餘五度,才能使得舟航穩健。
 
行到水中央
 
「從此岸到彼岸」,是自己學佛、修行以來的目標,然而,出家幾年了,卻發現自己於生活中對「六度」的實踐與省思,是如此不足。莫說從未登過彼岸,說起彼岸的風光也不過是說食數寶,大部分還是停留在此岸披荊斬棘的階段。好不容易開出一條路,來到此岸邊,暫且拼湊了一艘船筏就渡河去了。
 
無論如何,航向成佛彼岸的旅程,應該算是已啟航。只是一路行來,忙著解脫水草的纏縛,和克服一陣陣高低起伏的波濤,竟不自覺已來到了水中央。此岸的荊棘糾葛還歷歷在目,披荊斬棘的奮鬥還恍如隔日,如今在水中央抬頭四顧,水天茫茫、無止無靠,唯有一舟飄盪,不禁使人沈吟自省。
 
行到水中央,回顧與前瞻,來時路已斷絕,前塵往事不用眷戀,遠眺前景,蒼茫一片,氣餒心慌且放下。彼岸雖尚無消息,但從此岸伐木、割藤所造的船筏,猶見證著來時路,既然已於舟航初試了身手,繼續前行應有信心。不必因未登彼岸而否定此刻在水中央的飄盪,因為此岸與彼岸,是對迷津者而劃分設立的標誌,但是,對於奔流不息的河流和來往度人的船筏,那裡有「此」與「彼」的差別呢?行到水中央,兩岸皆泯沒,於一切法不著故。
 
或許有一天,當熟稔了水性,我願做一個搖櫓的船夫渡人到彼岸,順便在渡河的過程,把那關於流水與舟航的道理說與人分享。屆時從此岸到彼岸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一直「行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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