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泉之歌
自己的舞台



「一切菩薩所修無量難行苦行,志求無上正等菩提,廣大功德,我皆隨喜,如是虛空界盡、眾生界盡、眾生業盡、眾生煩惱盡,我此隨喜無有窮盡。」

 

從精舍三樓背起僧袋,正準備下樓,碰到迎面來的見宥法師,他滿臉的驚訝:「淳師兄,您們不留下來用午齋嗎?」頓一下囁嚅地說:「今天我要煮麵線糊……」又急忙補上一句:「師伯說要做鍋貼請您們!」

 

午齋板響,上了五樓,見桌上已擺著滿滿二盤黃澄澄的成品,更誘人的是它正冒著香噴噴的熱氣。我們坐下默念了供養偈,就快速地吃將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只覺肚子已有飽意,才恍覺「作者」至今還未入座。回頭在大寮的角落,但見師伯穿著圍裙,右手拿著饀兒,左手是一隻不知名的用具,正準備一個新的鍋貼要下鍋。我站起來轉過身,來到灶邊,趨近一看,油正沸騰著,師伯滿臉歡喜地問道:「好吃嗎?你們儘量吃、要吃飽,這兒還有很多!」他的臉頰被油和熱火烤得紅冬冬的,閃爍著亮光。

 

在返嘉義的中興號上,自鼐法師對我說:「我覺得心鏡師伯的肚量好大哦!他照顧我們是那樣地原始、誠懇。」內心被這句話震了一下。是啊哈就是那樣地自然、無聲無息,却溫馨地流進你的身體感受裡——嘗聽師父說,當年要離開xx寺時,師伯向  師公請假跟隨師父去,用意是可以為師父照料飲食;等到師父晉山香光寺,而冄決意全心投入培育僧青年時,師伯就留守在高雄精舍,做僧教育的外護工作——僧伽教育的基層,使師父無後顧之虞。前年精舍研讀班開學,我們這些初生之犢上台學作「獅子吼」,他老人家就拿著念珠、電話筒在道場門口為上課的同學看車子,任憑蚊蟲聚集,不論傍晚或黑夜,冷風嗖嗖地吹著,他怡然自得地依舊掐著念珠——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一日,為了趕香光莊嚴的出刊,我們回到高雄已是晚上八點多,剛抵達精舍門口,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師伯,他仍如往常一般,手拿著念珠坐在一輛摩托車上,那副神情就像他安坐在一個最舒適、最安樂、無與倫比的寶座上。我輕輕喊了一聲:「師伯!銷假。」他擡起頭來,笑嘻嘻的看著我說:「接駕——」夜色中,我猛然看見了他的雙眼,正透射出一股溫暖的光。那一刻只覺心好滿、好滿——為什麼凡夫都只看到一個自私、不完美的世界,覺得自己不圓滿,遭遇不順暢,因此抱怨、嫉妬、忿恨、醉酒、悲苦……,而心鏡師伯——貌不驚人,正式學校沒上過幾年,字才認得幾個,公事閒暇,就是拜佛讀經,上台演說,他是一竅不通,但他默默的細行,在虔敬的心靈深處却能留給周遭的人,一份沁人的清涼,在無言的舞台上,縱是有言也是簡短的、平易的、近乎默劇邊緣的表演著一齣行者互古的畫像——「耕犂千畝實千箱,力盡筋疲誰復傷、但得眾生皆溫飽,不辭羸病臥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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